卷一 第九章 受威脅的滋味(1 / 3)

“接電話!”

洗澡間裏,畢聿的聲音幾乎被嘩啦啦的水聲掩蓋。

“怪物。”跪在地上擦木地板的覃七弦一抹額前的汗,咕噥道,“明明在洗澡,竟聽得見外麵的手機響鈴?”他一定有潔癖,不然不會沒事就洗澡。

“還不去!”裏麵的聲音提高。

“手機在哪裏啊?”她四處張望,沒有發現目標。

“笨蛋,在外衣裏找。”他答得有幾分不耐。

她伸手在他的風衣兜內摸索了半天,一個灰色的皮夾子掉了出來——是畢聿的錢包,由於掉下來時敞開了口,露出夾層裏的一張相片。那是兩個人的合照,其中一個是畢聿,另一個則是中年男人,容貌似曾相識,不過眼角的魚尾紋很明顯,一身便捷的運動裝,背著偌大的旅行袋,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非常慈祥。

他是誰?畢聿的什麼人?

“怎麼還不接電話?”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覃七弦趕忙掏出手機,打開蓋後不等開口,就聽——

“Hello,My dear。”

覃七弦畢竟是導遊出身,國內遊線常接待外國客人,自然受過英語特訓,一般對話不成問題,也因此,才會覺得十分驚訝——這個聲線雅致的女子上來就叨嘮個沒完沒了,完全不給她答腔的機會。

“Why remain silent, my dear, are you still angry with me? The mans mind should be more broad . I love you for willing just do it in this way . You are so cruel for leaving me here alone , arent you?(為什麼不說話,親愛的,你還在生氣?男人的心胸應該更寬廣,我也是愛你才會這樣做,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不殘忍嗎?)”

“Sorry, he is having a bath , please hit over in a moment.(抱歉,他正在洗澡,請你一會兒再打過來。)”她盡量控製語調,使之平緩,不願流露太多不滿,什麼玩意兒嘛,一個指揮她做這做那,一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發嗲,當她覃七弦是空氣啊?

“咦,你是誰?”對方聽到她的話,驟然一變,操著生硬的中文問。

“我……我是……”她如何解釋?好歹也是堂堂一房東,淪落到被人呼來喝去的地步怎麼好意思講?

“她是我女友。”覃七弦握著的手機被拿走,身著浴衣的畢聿圍著浴巾站在後麵,棱角分明的臉孔繃得緊緊的,口氣很重,“你有什麼事?”

“你再胡扯試試!”她鼓起雙頰。

可惜,畢聿視若無睹。

“……”

“我的事和你無關,還有,你說的晚宴我不去。”

“……”

“你威脅我?”畢聿眉峰一動,緊咬牙關。

覃七弦開始同情那個不知名的女人,竟然威脅畢聿,她不曉得這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嗎?

“什麼時候?”哪知,話不過三句,畢聿出人意料地妥協了。

覃七弦瞪大了眼。

“那就看他們的誠意了。”畢聿傲慢地揚了揚嘴角。

等他扣上手機,覃七弦立即發難,“你不要養成信口胡說的習慣好不好?真的碰上也便算了,為什麼連打電話都說謊?”瘋子,一點不顧及後果。

畢聿漠然地拿著手機來到沙發上的外套前,舉起丟在口袋附近的皮夾子,“不是我的女友,你有資格翻看我的東西?”

“我……你讓找手機的,我又不是故意翻東西。”她心虛地咽了口口水。

“可是,你看了我絕不讓外人看的東西。”他雙臂環胸,淡淡道:“這麼一來,還能說你我之間毫無幹係?”

“即使……有,也不是你說的那種。”她後退幾步,心快跳出來了。老天,孤男寡女果然不適合同處一個屋簷下。太、太危險了。不是說畢聿這個人怎麼樣,而是,她快要控製不住那股怪異的情緒了。好……好想大喊幾聲,發泄一下,那……究竟是什麼?

“哪種關係?”他低沉地說,似笑非笑挑高劍眉。不過,愉悅的心情沒讓她發現。最近心情豁然開朗了很多,是這個女人的緣故吧!她會在你耳邊說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做一些讓人跌破眼鏡的事,令他波瀾不興的日子一再泛起漣漪——終於,確定了一件事,他不再討厭她,甚至聯想到“有趣”兩字。

你見過如此粗枝大葉的女人嗎?

為喝一碗粥,她大清早餓著肚子在公寓樓上下徘徊,直到他受不了“嘀噠”的拖鞋響,大發慈悲做給她喝,方肯罷休;為掩飾偷偷吸煙,在他回到屋子前,香水噴得到處都是,嗆得她大咳,險些昏厥過去;為報複他恣意苛扣“工錢”,找來了鬼片打算讓他出醜,結果試盤時,嚇得自己抱著衣竿狂翻白眼。

她絕不是工於心計的人,而且非常有擔當。答應他的事,都做到了,雖說期間或多或少帶來了些許意外,基本上,總算不辱使命。

“我……不知道,別問我!”她一閃身,捂住耳朵。不好,越來越糟,為什麼會對他的這個問題起了莫名興奮?

“準備當逃兵嗎?”畢聿拿著毛巾擦擦濕漉漉的發絲,“這倒隨你,不過,逃了就別想再喝我的粥。”利誘不是他一貫的處事方式,但中國的聖人都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掛在嘴邊,那麼,偶爾對她耍計詐也該無妨才對。

“誰當逃兵啦?”她最受不住激將,“我不過拒絕回答沒營養的問題罷了!”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撇撇唇,走到窗口拉開落地窗簾,取下蒙住黑架子的包巾,露出了一節長長的望遠鏡筒。

“望遠鏡?”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漂亮精良的設備吸引住了。剛進畢聿的房間,就被警告不得私自碰這個黑亮的儀器,所以,始終不清楚裏麵究竟是什麼。

“反射式望遠鏡。”他淡定地解釋,小心翼翼轉動目鏡右側的小齒輪,調解適度的遠近焦距。從那一氣嗬成的流暢動作完全可以看出熟練以及珍視程度的深淺。

哇,天文望遠鏡?

覃七弦以前僅僅在教科書或電視上見過,現實生活中還是頭一遭遇到,因此,驚訝之情可想而知。小時候,她跟一群小朋友到郊外的空曠場所觀測星空,奈何,肉眼觀測的範圍有限,像日食、月食以及流星雨等勉強看個大概,對更加壯觀的景致也隻是望洋興歎。

似乎察覺了她異樣的神采,他扭過頭,“你要看嗎?”

“我?”她一點自己的鼻子,受寵若驚,“可以嗎?”

“小心點,不要笨手笨腳弄壞我的儀器。”他聳聳肩,側過身讓開了位置。

“啊?那太好了!”她興奮地三步並兩步朝他走來,中途差點被中間的凳子絆一腳,多虧畢聿扶一把,才幸免於難。

“笨蛋。”他偏過頭去不看她,“哪像個大人。”

“不……不好意思。”她搔搔發絲,站好身,匆忙地收回被握著的手,感受到溫熱的觸感,不由得麵紅耳赤。於是,急著轉換話題,“這個……怎麼用?要注意什麼?萬一弄壞了我可不負責賠喔。”

“這次倒是學精了。”他點點頭,沒有再損她,神色嚴謹地指了指,“天文攝影的對象大部分是暗淡天體,消除地球自轉十分必要,所以必須使用特別器材,做極長時間的曝光,否則照射出來的底片混沌無光。因為鏡筒不能密封,主鏡很易受煙塵影響,難於保養,同時受氣溫與鏡筒內氣流的影響較大,搬運時又很易移動主鏡與副鏡的位置,而校正光軸相當繁複,帶起來不甚方便……”

低沉緩和的嗓音若大提琴的獨奏,悅耳至極。她聽著心癢癢的,舒服得要睡著了,在那之前趕忙眨眨眼,清醒一下,“你不是喜歡籃球嗎?為什麼帶著這樣貴重的天文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