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卻絲毫沒有注意她,她很苦惱。她的同胞在戰火硝煙中無辜死去,活下來的人要為他們報仇雪恨,她不想去做,又無法拒絕……她很痛苦,很多人因此而死去,老人、婦女、兒童,從那一天起她就沒有睡安穩過,良心的譴責,無助的懺悔,罪責的自我開脫,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心有旁騖的兩個人,沒挑沒選地買了幾個新牙刷,幾塊香皂,一套內衣和一條湖藍色的粗線大圍巾。瑪利亞還給普通挑選了一個漂亮的鑰匙扣,普通覺得自己這個冒牌貨受之有愧。
“還要買些什麼嗎?”瑪利亞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親切,令普通幾欲開口向她求證“您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對不對?”可她不能問。
“不買什麼了?”
“那麼……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就去那家咖啡屋吧。”瑪利亞指著街對麵的一家小巧的店鋪,店鋪的招牌是一輪新月——MOON咖啡屋。
“好的。”普通收攏起心神回答,兩年的工作體驗,讓她有了身為一名警察的自覺,她提高了警覺性。
這是家環境幽雅的咖啡屋,回蕩著優美的歌聲。在普通環顧四周,尋找位子的時候,一道因驚喜而高昂的女中音傳來:“瑪利亞,你是瑪利亞!”
瑪利亞和普通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眼見到的是一位深棕色長發的姿態端莊女士,掛著驚喜的笑容。
“啊!是你,伊爾娜!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瑪利亞也是一副很意外的表情。
有這麼巧嗎?當了國際刑警後,普通那顆不太漂亮的“裝飾品”的有效利用力得到顯著提高。她打量那位女士,對方的目光也恰好移過來。
“這位是?”
“她是我侄子的女友。”
“哦,你好。”
“您好。”
“難得碰麵我們一定要好好敘敘舊。”伊爾娜請兩人坐到她先前她所坐的僻靜位子。
普通還未坐下,她暫借費南德的手機響了。
“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普通走到旁邊,“喂——”
“普通,”是費南德的聲音,陌生而嚴肅的語氣,“你找個借口離開,讓她們單獨談……”
“我知道了。”意識到事情可能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普通的心情有些沉重。
在普通接聽電話的同時,伊爾娜蹙眉用阿拉伯語對瑪利亞說:“你怎麼帶個人來?你必須把她支開。”
“我會想辦法的。”瑪利亞斜睨著不遠處的普通,深吸一口氣,簡短地回答。她看到普通收起手機,走了回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瑪利亞嬸嬸,是費南德打的電話,他叫我幫他買瓶洗發水,他隻認那個牌子的,真麻煩。”因為心情確實不好,所以普通不耐煩的樣子很真實。
“好的,你去吧。我和伊爾娜也很長時間沒見麵了,我們可能會聊得很晚。你買完洗發水後,就先回去好了。
不要走!隱藏於瑪利亞心底的另一個聲音無助地央求。
普通離開了,並悄無聲息地在桌下放置一個微型竊聽器。
“我們決定在演出的最後一天行動。需要幾張貴賓席的票,美國警方加強了安全保衛工作,有了貴賓的身份做掩護,我們進去的時候會容易些。”
“頂多兩張。”
“好吧。西拿閣下和阿坦……我和你一起去,我們要帶進去為美國人特別準備的‘禮物’。”
“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瑪利亞你要謹慎,我們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為了我們的祖國和你的幸福。”
瑪利亞步履沉重地回到家,自己願意終身廝守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溫柔說道:“回來了。”她好想撲進他懷裏痛哭一場,可她不能。
將哽咽吞回肚中,瑪利亞問:“普通和費南德呢?”
“他們兩個說去看電影,留了紙條說不回來吃飯。”安東尼奧走到愛妻麵前,輕輕捧起她的臉,“怎麼了?我最近忙了些,等過這陣子,我們回家了,我會在家好好地陪你還有孩子。”
“安東尼,我想家,想小菲力、裏奧和撒米。”
“再等等,很快我們就回去了。我們今天不做飯了,走,我請你品嚐燭光晚餐。”
“這是約會嗎?”
“當然,美麗的瑪利亞。”
“我接受邀請。”
看著麵前的人以競走的速度在隻有一平方米的狹小空間來回踱步,狄德羅頭暈目眩,“普通,你坐下休息一會兒行嗎?”
回答他的是足以令他做一年噩夢的惡容。
“冷靜點,普通。”倚靠在車窗旁麵無表情的費南德勸阻道。
腳步聲戛然而止,普通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你叫我冷靜?你怎麼能冷靜?瑪利亞嬸嬸就要做出違法的事情,我們不去阻止她,卻要在這裏保持冷靜?!”
“普通——我們是國際刑警。”深度的內斂,極度的理智,微波不興的藍眸寂靜坦然地回應著普通。這是身為國際刑警的費南德·歐多西斯·迪厄斯。
“是的,普通我們要有執法者的自覺。”簡的一句話徹底壓垮了普通的肩膀。她明白他們是為了將恐怖分子一網打盡,她明白他們是國際刑警,可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非要以這種方式?其實她何嚐不是幫凶,為了以防萬一而隨手安裝竊聽器。隻是她學不會他們的冷靜。
她身體的輕微顫動、她眼神的驀然暗淡、她眉頭的倏然緊攏,他全都看在眼中,心中痛上加痛,“普通,有些事情是我們必須去做的。”這是他父親曾經教導他的。
望著他,普通合眼點頭,他比她更加為難。
來自總部的調查結果送到:瑪利亞·拉西德的母親是伊拉克人,和前夫離婚後,改嫁於埃及商人後入埃及國籍,那時瑪利亞已年滿九歲,她是伊拉克人。
即使改變了國籍,改變了姓氏,身處異國他鄉,卻改變不了流淌在骨髓中的血脈。
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我們商議一下那天的行動方案,費南德你沒有問題吧?”簡的懷疑是無根據卻有道理的。
在費南德尚未回答的時候,普通大聲憤憤地說:“他當然沒有問題!你的眼睛耳朵不靈光嗎?為了工作他欺騙自己的親人,你竟然還這麼問!”
“我是不希望他太難做。”簡也是好意。
“他不是會退縮的男人。”普通用堅定的目光注視著費南德。
“能夠被你如此讚譽,真是太榮幸了。”真是太高興了,她是如此了解自己!費南德的笑容粲若朝日。
狄德羅驚愣了半晌,傻呆呆地問:“你們不是冤家對頭嗎,怎變得像是知己了?”
“錯,是情侶。”簡糾正。
“少胡說八道,我們是朋友了。”普通為兩人現在的關係下了定義,費南德笑而不語,隻和在場的另一位正常人交換了會心的眼神。
簡在心底歎氣,一個是少筋缺腦,一個是陰陽怪氣,倒也相配。
時光飛舞,光陰似箭,任誰也挽留不住,五天的時間更在彈指間掠過,不留痕跡。
今天是安東尼奧·格裏尼的最後一場演出,身著埃及傳統盛裝的瑪利亞在鏡前細心地裝點自己。
“你什麼時候去接你的朋友?”西裝革履的安東尼奧有著年輕的小夥們無法匹敵的成熟魅力。
瑪利亞手一顫,唇線畫歪了,她擦去唇線,回答:“待會兒就去。”她重新勾畫,塗上口紅。鏡中的她美麗依舊,眉心卻隱含淡淡的憂鬱。
“安東尼……我愛你!”
“我也愛你,瑪利亞,永遠。”
脈脈相視的眼神交融,訴說著綿綿不盡的情意,隱隱的憂患又暗藏於其方。
前四天的演出很順利。隻有第一天瑪利亞、普通和費南德在豪華的包廂裏欣賞演出,其餘的三場,他們都在後台傾聽那美妙的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