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葉水茉的行為出現異常,她失眠;把洗麵乳擠到牙刷上,又把牙膏擠到臉上;寫稿的時候,時常發現她的稿子裏會出現程嶼癶三個字,或者訂婚兩個字;走路的時候,偶爾有撞電線杆的事情發生;上班的時候,時常長籲短歎;再也沒有遇見過小偷偷錢包或者搶匪搶錢包的事件;常常很早就來上班了,但是襯衫的扣子卻總是錯位得厲害;主編開罵的時候,她也渾渾噩噩,不再睜大眼頂回去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要和程嶼癶訂婚了,不,是假訂婚。她緊張,隻要一想起這個,她的腦子就無法正常運行了——訂婚不就意味著他們要假扮戀人,戀人不就意味著他們要經常在一起,在一起不就意味著她會經常看到程嶼癶那張帥氣的臉,經常看到那張帥氣的臉不就意味著她會控製不住地臉紅心跳……哇咧!這樣推導下去,她也許會失去控製,做出什麼事的!
而在葉水茉做著邏輯推論的時候,《城市日報》主編的辦公室一陣桌翻椅倒,他們的主編大人秦文喻衝了出來,嘴裏嚷著:“不能登,絕對不能登,殺了我也不能登!”
後麵追著的是嬌小玲瓏的菊燁野,她的情緒也很高昂,“不行,一定要登,這可是獨家頭等新聞,不登的話,一定會遭天譴的!”
“不行,不能登!”秦文喻臉一陣白一陣紅,聲音幹澀,他也知道這是獨家獨門的大新聞啊,但是登了他會死的。
“你敢不登的話,我們就集體辭職。”菊燁野抓住秦文喻的領帶,聲色俱威地發話。
旁邊的幾位發話了。
“喂喂,我們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別拉我們下水。”白蓧祖一副事不關己,一邊悠閑地翻著報紙一邊涼涼地說出人話來。
“就是,就是,你們在吵什麼啊,竟然會讓菊燁野拿出殺手鐧?”米潤兒興致勃勃地湊上去。
葉水茉還在發傻,維?榛隻是冷眼看著。
“好,我們就來個投票決定。”菊燁野拽著秦文喻的領帶,以拉牛的姿勢把他拽到大家麵前。
然後她把她的一份稿子和幾張照片扔到大家麵前,那是她跑來的新聞。
新聞標題:校園浪漫情事——耿泊岩課堂上公然逼婚。
照片上是英俊過頭的耿泊岩似乎帶著怒氣將一個驚慌失措的女生抱在懷裏。
“天哪,天哪,大新聞啊,那個真的是耿泊岩嗎?”米潤兒受不了地驚呼。
“沒錯,他就是那個打工皇帝,廣告界新人王,帥氣逼人,才氣更逼人的耿泊岩。”菊燁野得意洋洋。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米潤兒張大嘴巴。
“事情是這樣的,”菊燁野清了清喉嚨,“今天早上九點半左右,我正好在那間課堂休息,那個教授正在噴著口水,大講廣告和藝術的區別和聯係,這個時候,耿泊岩就衝進來了,他怒氣衝衝地走到一個瑟瑟發抖的女生麵前,劈頭就是一句:朱禹安,你有膽再扔一次我的戒指!然後在我們的尖叫聲中,他把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套進了那女生的手指上,然後再在我們的吸氣聲中,把那個嚇傻的女生抱在懷裏,帶走了。當時,那情景是多麼的浪漫感人,要不是我多年的記者生涯,有著最本能的反應,把那畫麵拍下來,哼哼,要不然這樣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新聞就要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裏了。”
“我比較好奇你怎麼會在人家的課堂裏的?”白蓧祖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得意忘形的菊燁野。
“哈哈,哈哈,其實這都是上天的安排了,今早本來是和大明星州州約好了,給他做專訪的,沒想到他臨時有事,那我剛好路過那所大學,覺得有點累,就進去坐坐了,真是沒想到竟然被我撞見這樣一個大新聞啊!”菊燁野嘖嘖稱奇。
“竟然沒有人懷疑你?”白蓧祖斜眼看她,這個千年老妖,都快三十的人了,竟然比學生妹還嫩!
“哼,你妒忌了吧。”菊燁野昂首挺胸,“我就是這麼清純,坐在教室裏還有小男生跟我搭訕呢!”
“千年老妖!”白蓧祖抬起頭,下巴剛好在菊燁野的頭頂,她不屑地扔下話來。
“是妒忌是妒忌!”菊燁野在她下麵做鬼臉。
“喂喂,你們兩個別鬧了。”米潤兒阻止。
“嗯嗯,不能忘了正事,呐,你們說說看,這樣一個大新聞是不是要登,而且要登在頭版頭條?”菊燁野馬上凜著臉,與剛剛嬉鬧的樣子判若兩人。
“當然登了。”米潤兒附和。
“是要登的。”白蓧祖也說。
“不能登啊,”哭叫的是秦文喻,“如果把這則新聞登出來,我們報社就完了。”
“為什麼?”米潤兒不明白。
“你們這些人,你們忘了我們是生活在哪裏的啊?”秦文喻食指一一點過去,恨鐵不成鋼地挫敗,“我們的市長是誰你們知道吧,我們的最高法院院長是誰知道吧?而他們和耿泊岩是什麼關係你們知道吧?”
“市長是他媽,院長是他爸,這我知道啊。”白蓧祖不以為意,“可是我更知道言論自由。”
“沒錯,沒錯。”菊燁野和米潤兒同意。
“你們、你們太幼稚了,太天真了。”秦文喻火大,手指頭搖晃得更厲害了,“官場黑暗你們知不知道?人家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可以把我們的窩給掀了,你們知道嗎?民鬥得過官嗎?”
“老編,你想太多了。”白蓧祖悠悠然,“我現在比較煩的是這個新聞應該歸於哪個版,照內容來看吧,它應該放在水茉的社會版裏,可這又是菊跑來的,這不是很麻煩嗎?”
“不麻煩不麻煩的,”菊燁野擺擺手,“耿泊岩曾經拍過一則廣告,也算是個娛樂圈的人了,所以放在我這個娛樂版裏是再恰當不過的。”
“你們、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的話!”秦文喻怒吼。
“有啊,我們一早就說好的,投票決定要不要登嘛,很明顯讚成登出來的比反對的多。”白蓧祖掏掏耳朵。
“哼,誰說的,人家水茉和?榛還沒表態呢。”秦文喻伸手去掏感受力減退到零的葉水茉。
“水茉,你說你是不是讚成登?”白蓧祖先秦文喻一步拉起水茉。
“啊?”葉水茉兩眼渙散。
“喂,你怎麼了,病了?”白蓧祖晃她。
“我?”水茉幽魂一樣抬頭,“我棄權。”
“嚇!”白蓧祖手一鬆,嚇得後退兩步,“水茉,你真的不正常了!”
“?榛,你覺得呢?”秦文喻放棄水茉,轉向一直沉默著的維?榛。
“我讚不讚成,你都是少數那派。”維?榛很不留情地道破。
不肯麵對現實的秦文喻嚷道:“誰說的,我要打國際電話找寧檬,她一定會讚成我的。”
“那你試試看。”維?榛不冷不熱。
火得秦文喻連忙操起桌上的電話。
“慢著,昨天晚上,我和寧檬通過電話了,她說她已經在炮火裏蹲了三天了,今天她要好好睡覺,如果誰膽敢吵到她,後果自負。”菊燁野笑眯眯地告訴臉上漸漸爬滿黑線條的主編秦文喻。
他這個主編就這樣被吃得死死的!不,他不甘心!
“主編,你認了吧。”菊燁野笑容可掬,好像看穿了秦文喻的那點想法,她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實在不甘心的話,就想想我們報紙到時突飛猛進的銷售量。”
秦文喻低下頭,也隻能以此自慰了。
“水茉,你的電話。”主編的秘書,也是大家共同的秘書,聲音溫柔地呼喚水茉。
葉水茉踱過去,抓住電話,以為是她的那個線人給她提供消息來了,“喂——”
電話那頭傳來程嶼癶的聲音:“你幾點下班?”
“五點半。”拿電話的手在做不規則運動。
“那好,我五點四十五分來接你,晚上去我家裏吃飯。”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細如蚊蚋。
“你知道我家怎麼走嗎?”
“不、不知道。”
“所以,我來接你。”
電話掛斷。
葉水茉卻還是拿著電話,腦子癱瘓,隻有“去他家裏吃飯”這六個字在她的腦海裏蠕動。
“水茉,誰的電話啊?把你嚇成這樣?”白蓧祖站到她的麵前。
“一個男的,聲音很有男人味。”秘書回答她的問題。
“沒事。”葉水茉推開白蓧祖,又像幽靈一樣回到自己的位子。
“有事情發生。”秘書湊到白蓧祖的耳邊。
“瞎子都知道啊。”白蓧祖翻翻眼珠子。
那邊米潤兒在叫:“下班了,我們待會去哪裏吃飯啊?”
下班?吃飯?這幾個字頓時讓水茉僵硬。
“水茉,你說呢?”白蓧祖故意問她,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葉水茉囁嚅,然後又心虛地補上一句,“我還有點事。”
“有事?什麼事?”白蓧祖盯她。
水茉躲躲閃閃,“我、我大概要去見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白蓧祖緊追不放。
“哈哈,一般朋友,普通朋友。”葉水茉越講心越慌。
閉著眼睛,白蓧祖也知道水茉在說謊,“你給我說實話。”她逼供。
葉水茉後退。
“你又答應幫人家還高利貸了?”
水茉搖頭。
“你又借錢給那些妓女了,所以沒錢吃飯了?”
水茉還是搖頭。
“你被人恐嚇,被人騷擾?”
水茉再搖頭。
“那你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白蓧祖逼近。
身後,有人在叫水茉的名字。
“啊,就是這個聲音了。”秘書不知何時又湊到了白蓧祖的耳邊。
白蓧祖猝然轉身,卻看到了她這輩子最最不想見到的人。
程嶼癶笑容友善,“水茉,我來接你了。”
白蓧祖再轉頭,卻看到水茉滿臉通紅。
“說,你怎麼會認識他的?”她有點失控地搖晃水茉瘦弱的肩。
“蓧祖,我、我……”水茉被搖得話不成句。
“蓧祖啊,你的反應也太過度了吧,不過是有個男人來接水茉而已。”菊燁野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