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清兒幾乎用盡平生的力氣喊著昊天的名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的爆炸聲正是從龍行居的方向傳來的。
不會的,昊天不會出事的。雖然是龍行居發生了爆炸,但說不定他逃出來了。他要去找他,攥緊手中的信,他衝向鐵門的方向,卻發現鐵門早已經被牢牢地鎖住。
“來人!快來人,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王爺!”他不死心地敲擊著鐵門,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理他。
這裏的溫度越來越高,但是卻沒有一個地方起火。茯苓試探著敲擊牆壁,發現牢房的牆竟是由純剛鐵打造而成。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軒轅昊天會說這裏是德王府最安全的地方了,原來這座牢房竟是完全封閉的鐵牢。
所以就算有再大的火,也不可能燒到這裏。這麼說來,他從一開始就打算用炸藥炸掉這裏的一切。可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並不知道京城裏發生了變故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他這樣做的原因。
“開門,來人,快來開門!”清兒不停地呼喊著,他不斷地敲擊著越來越熱的鐵門,一雙手幾乎被燒紅的鐵門燙傷。
隨著溫度的升高,地牢裏有限的空氣被火焰從外麵抽空。雖然這裏有通風的暗窗,但他們還是感到呼吸困難。鐵鑄的牆壁雖然能抵擋住火勢,但卻無法阻隔熱度。
小小的地牢變成了火中的烤爐,茯苓和清兒身上的衣服幾乎被汗水濕透。漸漸沒了力氣的清兒頹然地坐倒在地上,茯苓早因為呼吸困難,而無力地倒在地上。
火還在繼續燒著,直想燒盡所有的一切……
德王府傳來的爆炸聲響徹了整個京城,就在人們驚魂不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一支軍隊進入了皇城。
守城的將軍已經在稍早前被請到德王府赴宴,守城的士兵正震驚於那驚天一響,很快就失去了戰鬥能力。
同時,瑞王府、康王府,已經被反攻回來的龍影衛接管。一支人馬直奔天牢,解救了被押在裏麵的軒轅聞天。
“你沒事吧?”剛剛被救出來的軒轅聞天疑惑地問難得嚴肅的東方無情。
“我沒事。”簡單地回答了之後,東方無情的臉繃得更緊了。
“昊天呢?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剛才的爆炸聲是由德王府的方向傳來的。”聞天心頭一緊,一種難言的心慌讓他煩躁不安。
“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不是嗎?他可以讓你通知我和皇上,將所有的龍影衛調出京城,可以將之後的每一步安排得天衣無縫,那他也一定為自己準備了退路,是嗎?”
“是,可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活著出來!你知不知道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按照他的說法,他早該是個死人了。”
不可能,昊天不可能生病,他一向是四兄弟中身體最好的一個。而且他還比自己小五六歲,自己的身體還這麼好,他怎麼可能會死!
“來人!去德王府,我不相信他會死,軒轅家也從來沒有自殺的膽小鬼!”
一夜之間,風雲再度變色,而京城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這兩天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火整整燒了一夜,火舌吞噬了所有可燃燒的東西。偌大的德王府隻剩下一片瓦礫,倒塌的房梁還冒著青煙,逃過一劫的仆人們在瓦礫中尋找著可用的東西。
“軒轅昊天,你給我出來!你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怎麼可以一聲不響地就逃掉?!”一馬當先衝到這裏的軒轅聞天,在瓦礫中拚命地翻找著。
隨後追來的東方無情和大約有一百人的龍影衛,站在火場外看著聞天,他們從沒見過這樣激動的軒轅聞天。
“你們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給我找!”聞天抬頭喊了一聲後,又低頭繼續找。
他對昊天的感情很複雜,昊天從小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和他同樣沉默的他心裏雖然也很疼他,但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長大後的昊天雖然幹了那麼多錯事,但對於他的所作所為,他不能不說沒有責任。是他對他關心太少,是他這個大哥沒有盡到責任,是他沒有好好地管教他,是他沒有保護好他!
所以他一定要把他找出來,在做錯了那麼多事之後,他休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他要把昊天帶回家,好好地管教。他那麼聰明、那麼有才華,不應該就這樣白白地浪費掉。隻要假以時日,他的成就,一定不會低於他。
“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你可以騙得了別人,但卻騙不了我!說什麼你要死了!我不信!我絕不相信!你從小就鬼機靈,雖然老是悶不吭聲的,但最會編謊騙人的就是你!”
“找到了!找到了!”一個龍影衛高呼著,聽到這句話的聞天急忙來到發聲處。
“王爺,您看,以這裏的破壞程度來看,這裏一定就是爆炸發生的地方。按照爆炸的方位,這裏就應該是龍行居。”“我知道了。”也就是說,昊天無論是死是活,都應該離這裏不遠,“把所有的人都集中到這裏!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過,給我仔仔細細地搜!”
可是搜尋的結果卻讓人越來越失望,龍影衛陸續找到了十幾具焦黑的屍體,有些屍體已經殘缺不全,有些甚至隻是一隻手或者一塊不知道出自何處的焦肉。
聞天不死心地仔細辯認著焦屍,但所有的焦屍都因為燃燒過度,而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這裏沒有他!他長得那麼高,這些短小的焦屍裏不可能有他!”聞天說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結論。
“聞天,屍體在焚燒後,本來就會……再說,也許他早已經變成了……”無情看了一眼散放在焦屍旁邊的殘肢。
“不會的,他一定不在這裏。他是那樣一個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甘心和這些亂臣賊子死在一起?”
一個滿身狼狽的人,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同樣狼狽,但身材較瘦小的人。
“東方無情,還不快過來扶我一下!”在他身後的人,虛弱地說道。
“什麼東方無情?我是你師兄!該死,你是茯苓,你怎麼會在這裏?”無情認出了那個髒得像泥猴的人竟是平日裏幹淨得過分的茯苓。
“是你?你怎麼會在德王府?你知不知道皇上都快急瘋了!”聞天也認出了她。
“我是被他‘請’來給軒轅昊天看病的。”茯苓指了指不知在瓦礫中找些什麼的清兒。
“請來看病?這麼說昊天真的是生病了?”聞天到現在才有些相信昊天真的生病了。
“是的,他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們就算是找到了他,也恐怕隻是一具屍體了。”
“昊天……昊天!”聞天無力地坐倒在地上,他一直認為自己既然是軒轅家的長兄,就應該時刻以保護三個弟弟為己任,沒想到卻沒能救回昊天。
“你一直就在德王府嗎?昨夜的火那麼大,你和那個人是怎麼逃過這一劫的?”無情指了指比聞天還要瘋狂的陌生人。
他竟然連最細小的角落都不放過,那些地方,別說藏一個人,就算是藏一隻老鼠都有困難。
“昨夜我們……”茯苓講起了德王府的地牢,那裏全是鐵的,雖然悶熱難當,卻是德王府中惟一能擋住烈火的地方。
她和清兒在那裏呆了一夜,待火熄時,他們才發現,原來昊天竟將地牢的鑰匙放在了他交給清兒的信封裏。他們打開鐵門之後,又費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從塌了大半的通道中走了出來。
“你是說這裏有能藏人的鐵牢房?”聞天抓住了重點,也開始和清兒一起尋找那些細小的地方。
無情也反應了過來,昊天既然可以將茯苓他們藏到鐵牢裏,就有可能給自己留下一個能逃過大火的地方。
“在這裏。”清兒敲擊了幾下烏黑的石板,石板下發出空空的聲音。
“來人,把這個石板移開。”聞天也發現了這裏的異狀,試著敲了幾下之後,揮手叫來幾個龍影衛。
過了一會兒之後,石板被龍影衛撬開,下麵是一個黑黝黝的洞穴,“我就知道,昊天一定不會那麼輕易地死的。”聞天興奮地說道。
他首先下了洞穴,但結果卻讓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軒轅昊天是在裏麵,但他的藍眼已經合上了,再也不會開啟了。
龍日宮,經過了一場混亂之後,這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秩序。喝下早已經被換成了蒙汗藥的“毒藥”的當今天子軒轅擎天,在睡夢中渡過了這驚心動魄的一日一夜。
“茯苓。”他睜開眼,驚喜地發現失蹤了的茯苓,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床邊。
“當皇上都像你這樣好命嗎?不管發生了天大地大的事,你隻要睡覺就行了,反正會有人幫你把事情做完。”茯苓雖也激動,但口氣仍是不冷不熱,說出來的話,更是毒辣得可以。
“所以才會人人都搶著當皇帝。”擎天的聲音有些喑啞地說道,“朕的口好渴。”
“給,這可是普通的白水,沒有你那位淑妃娘娘送來的什麼蓮子粥甜。”茯苓板著臉送上一杯白開水。
“無論什麼味道的水,隻要是你送來的,就一定是甜的。”擎天慢慢地喝下水,幹澀的喉嚨受到滋潤後,他討好地說道。
“是嗎?”茯苓的臉色依舊難看。
“喂,你不會是在吃醋吧,女人?”
“我就是在吃醋,男人。”茯苓接過他喝完水的杯子,將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如果真的吃醋的話,就嫁給我,當我的皇後,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將那些膽敢搶你丈夫的女人們趕走。”擎天半真半假地說道。
“好啊,我就嫁給你,而且每天都看著你,不許你多看別的女人一眼。”茯苓望著遠方的某一點說道。
“什麼?你不會騙朕吧?朕可會當真的!”一日一夜沒有進食的擎天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從床上一躍而起,站到茯苓的麵前。
“你看我的樣子像說謊嗎?”茯苓也站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就算是說謊,你也來不及改口了,你嫁我嫁定了。”擎天猛地將她抱在懷裏。
“我秦茯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茯苓用力眨去眼中的淚意,清兒和軒轅昊天的悲劇讓她明白,要珍惜眼前的幸福。為了擎天,放棄一些自由也是值得的。
“你放心,我不會舍得把你鎖在深宮裏的。你還可以繼續開你的藥鋪,隻是不許隨便到不認識的人家裏去出診。”“等我向母後問明白那件事之後,也許我們可以一起開藥鋪。到那個時候,也許一無所有的我要靠你養活了。”擎天在她的耳邊說道。
茯苓想對他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有些事,光憑她說,他也隻會以為她是在安慰他。
“你等一下就換身衣服去見太後吧。對了,無情也在鳳棲宮,有些事,還是要說明白比較好。”
“好的。”擎天頓了頓,“隻是這件事和無情有什麼關係?”
“到了那裏你就會知道了。”
今天的鳳棲宮寧靜得嚇人,擎天一路走來,卻連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看到。他皺了皺眉,猜測著是不是唐子敬也在這裏。
他直覺地想躲開,但終究還是推開了鳳棲宮的大門。當走到當今太後東方儀的門口時,他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無情,你……來了?”
“嗯,姑母,我有件事想問您。”愛笑的桃花眼中失去了光芒,無情的臉上滿是緊繃的表情。
“什麼事?”東方儀微笑著望著這個她最疼愛的孩子。
“最近我去了回燕街,見到了一位極會治花柳病的老郎中。他已經有七十幾歲了,但記性還是很好。”無情忽然語氣一轉,像是講故事般地說道:“他清楚地記得三十年前,曾經給一個叫東方傑的男人治過花柳病,那個東方傑就是我爹是吧?”
“對,你爹他年輕時是很愛玩,但那個東方傑一定不會是他,怕是別人冒名的吧?”東方儀的雙唇有些顫抖地說道。
“是嗎?可是那個王郎中一見到我,就說我和東方傑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許……許是他見過你爹吧?”
“可他對我說了一件有很趣的事,他說當年我爹因為得了花柳病,上門求醫,很快就被他治好了。但是誰知道他早已經將這見不得人的髒病傳給了懷孕的妻子,害得她的妻子產下了怪胎。”
“後來,他那個係出名門的妻子,在羞憤之下和他同歸於盡,那個怪胎兒子則是生下來就死了。”
“不是的,他瞎說,他是老糊塗了。你爹娘是雙雙染病死的沒錯,但他們得的隻是天花而已。”
“天花?我剛好查過,您和東方傑是雙生兄妹,你們雙雙在六歲那年出過天花。據我所知,一個人一生好像隻能出一次天花是吧?”
東方無情冷冷地看著東方儀,東方儀在他的目光下說不出任何反駁他的話。
“這樣問題就出來了,我究竟是誰家的兒子?難道我是您抱來繼承東方家香火的嗎?可是隻要我照一照鏡子,就會發現我和您簡直長得太像了。所以,我不可能是一個隨手抱來的孩子,於是我又開始查東方家的旁係。很不幸,東方家人丁單薄,各房延續自己的香火都有問題,更何況是把孩子過繼給別人?”
“那我究竟是誰的孩子?我到底是誰?我的親生爹娘在哪裏?”東方無情一步步逼進東方儀,“你能告訴我嗎?我親愛的姑母,或者由那個發現我進來之後就立刻躲進密室的男人告訴我?!”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偽裝成書櫃的密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唐子敬果然在那裏。
“你不要逼她了,是,你是我和她的兒子。”此言一出,門外和門內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同時睜大了。
“真的是你們?”盡管早已經猜出了答案,但無情還是怔愣了許久。
“是……”東方儀哽咽地說道,“你是我和他的兒子。當年我懷了你,可是我不能把你生出來,因為你是唐子敬的兒子。可是我又舍不得打掉你,因為你是我和他相愛的惟一證據。我什麼都不能給子敬,為他生一個孩子是惟一能讓我好受些的方法。
“後來先皇說:你生吧,生下來和擎天他們一樣,就當是朕的孩子一樣養大。可是子敬不同意,他說與我在一起已經是有違三綱五常了,若還讓先皇養我們的孩子就太過分了。
“就在猶豫當中,正好傳來我娘家出事的消息。於是我便想到,要你頂著那個可憐的孩子的名字活下去。
“所以當我生下你之後,便派最信任的奶娘把你送到東方家。七年後,我以照顧東方家惟一香火的名義,把你帶到宮裏來養大。”
“好一個天衣無縫的計謀,好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你愛他,是嗎?”無情指了指一臉激動地看著他的唐子敬。
“是,他是我這一生惟一愛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