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近十月的天,早晚清涼,偏偏溫度計中午時分硬是飆到三十五,就算坐著不動,沒有空調的情況下仍然是一身酸汗。
早不停電晚不停電,偏要在召開緊急會議時停電,莫非有人故意破壞國家警衛設置?
雖說會議室空間足夠,可十多人窩在空氣不流動的地方,就算不熱也會出痱子,更別說分心聽組長們逐一發言兼做筆記,人老早就熱暈了。桌子底下,已有些個警花偷偷拿著報告當扇子。
咦,這個方法不錯。
順手摸起一張報告紙,何涵煙飛快拉到桌底,對折後也學著自家小組的勞拉和其他小組的莉莉安等人,聽一句扇一下,倒也趕走不少濕熱。
涼下悶濕的T恤後,何涵煙開始抱怨跟錯了人。
他們是重案科沒錯,但充其量也僅是一分區的重案科,怎麼能和警局總部的重案科在稱盤上比稱星。驕傲過頭的彭科長不知哪根筋錯位,去總局述職也就罷,居然在別人的地盤狂誇自己的手下如何如何厲害,辦事效率如何如何高,接手的案件成功率如何如何地再創新高。
現在好啦,誇得總部一座嵩山砸下來,非讓他們修煉少林神功,調動全科人力物力沒日沒夜隻為找尋潛逃兩年的大毒販。
也就是害他們窩在這裏悶痱子,其照片被釘在白板上的中國籍男子——大毒販馬翔軍。
毒品害人,應該逮捕這個大毒販,最好施以電刑,再不就讓他也吸食大量可卡因,嚐嚐求生不得求死無門的滋味。
張明威一組因為正著手調查海關走私珍禽一案,調不出人手,隻能在會議上提供一些建議或方向;汪於時能者多勞,手頭的詐騙案已開始收網捉魚,被彭科長委以重任,務必要抓到在逃兩年的通緝犯;她的米江組長則是為一起販賣兒童案頭痛,隻能調出三四個警員協助汪於時。
很不巧,她何涵煙就是協助人員之一。
好在汪於時組別分明,麻煩的追蹤調查由他自家組員去做,他們幾個應急的人手隻需收集馬翔軍所有的犯罪資料,然後與其他大毒販進行比較,歸納相似點,跑跑資料科即可。
前些天找資料,無意中發現網絡販毒——販毒者與吸食者通過網絡進行交易,不必直接接觸,以郵寄的形式買賣毒品。
循著這條線調查,居然讓他們發現網絡黑市,進而發現網絡黑市上有一個叫“PEOPLE”的莊家,他是亞洲區網絡黑市的最大黑莊。
所謂黑莊,即是黑道買賣的中間人,負責介紹合適的賣家給有意購買黑貨的買家。畢竟,有些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不是流於收藏家的私閣,便是成為富豪競相爭奪的目標,這些東西也隻有黑市上才能買到。
黑莊的功能除介紹買賣雙方外,也必須保證交易的高度安全,隻有在交易成功後,才能抽取中介費。抽費標準是成交額的百分之一。
但PEOPLE成為亞洲區最大黑莊的原因,在於他抽取的中介費隻有成交額的百分之零點一。雖然價格低廉,卻百分之百地讓買賣雙方滿意而歸,惹來同行的嫉妒和敵視。
爭鬥絕對無可避免,有黑莊高價聘請黑客,試圖炸了PEOPLE的服務器;有同道設下騙局,以希引出PEOPLE除之後快,但沒有一人成功。
“你們知道為什麼?”拍案而起,汪於時隱隱再現馮夢龍著《醒世恒言》時的豪情。
拜托,嗦了一大堆,全是他們報告裏的東西。緊急會議呀,不是用來交流的嗎,怎麼念的全是他們從資料科找來的陳芝麻爛穀子?
扇扇扇,多扇幾下。
何涵煙偷偷翻個白眼,熱死了,還問為什麼,他煩不煩。真虧他還是她仰慕的人,居然問這麼浪費時間的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報告上黑紙白字寫得……錯了錯了,一時熱昏頭,顛倒了,應該是白紙黑字清楚明了,黑客連PEOPLE的終端代碼都無法查出,怎麼施放BUG;那些圈套陷阱,PEOPLE甩都不甩。
人都見不著,當然不可能除之而後快。
PEOPLE似乎無意與網絡黑莊爭名爭利,每次的成交額均在百萬到千萬之間,如果隻抽取百分之零點一,這人每次拿到的中介費不過在千元和萬元間。相較於成交量過百萬,甚至過億的中介費,這人賺的並不多。
好了,這些她全知道了,想必在座的同事也從報告中知曉了。
雖說這是依汪於時的意思順藤摸瓜,可摸了幾千米的藤條,她們現在還沒看見瓜影子,瓜兒子都沒摸一個。
汪大組長有什麼高見就明說,沒必要說這麼長一段開場白吧?就算是她仰慕的對象,被悶了一身痱子後,也沒多少閑情去閃動心形大眼了。
“我們找的突破口,就在PEOPLE身上。”汪於時在白板上畫個圈,將剛才寫上的PEOPLE圈起。
終於進入正題,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猛扇桌底捏皺的報告,何涵煙洗耳……恭……公然開小差。
靠多年聽八卦的經驗,她能一隻耳朵聽這邊的小道消息,一隻耳朵還能聽那邊的花邊新聞。所以啦,分一隻耳朵聽汪大隊長的雄心壯誌即可。
“我們在黑莊交流的bbs上,發現一個昵稱是Junma的人。通過其他發帖人的交流和形容,這人和在逃毒販馬翔軍非常相似。這兩年局裏查不到馬翔軍,我懷疑他早已轉入網絡毒品販賣。所以,我決定從PEOPLE的中介網正式開始調查。”汪於時臉上嚴肅的線條絲毫不受悶熱的影響,盡管側麵上已經滑下兩條明顯的汗線。
哇,果然是她仰慕的對象,夠敬業,這麼快就開始放長線了。
瞧那說話時的堅決和果斷,她家杜瓦能有這麼果斷就好了,她就不必這麼憂心忡忡、憂鬱煩悶了。
那家夥,明明前一刻才說喜歡她,後一刻卻模棱兩可、含糊其辭,任她怎麼求證,怎麼撒嬌,他卻徑自“好像是”、“可能是”、“應該是”地應付。弄得她的心也七上八下跟著好像是可能是應該是。
她難得的害羞哦,全被那家夥不正經的回答衝散怠盡。
為了增進感情,讓他們看上去的的確確像情侶,她要求他除做家務外,還得每天到警局接她回家。反正隻有兩條街,不遠。
有哪對情侶不手牽手壓馬路的?有哪對情侶不互贈禮物以茲紀念的?有哪對情侶不花前月下情話綿綿的?有哪對情侶不你儂我儂難舍難分的?
好吧,她承認,如果提著購物袋也算壓馬路,在陽台上吃水果閑聊算花前月下,每天上班前互相吻別算難舍難分,那麼,他們真的是感情極好的情侶。
可是,她似乎不滿意,總覺得欠點什麼?
到底哪裏不對勁?哪裏呢?
哎呀,真煩,越想越悶,越悶越熱。這個會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抬眼看向汪於時,眼角順便看到其他組長和組員的點頭,有讚許,有欽佩。
“我們已經從資訊科申請調來一名IT同事,希望借一個虛擬身份做毒品買家,引蛇出洞。”清清喉嚨,汪於時頓了頓,非常精準地吸引全場注意,再道:“接下來,我們隻要派人手盯住馬翔軍可能出現的地方,同時在網絡黑市上,借PEOPLE的中介力量,將馬翔軍,引出蛇窩,就可以結束他在逃犯的生涯了。”
“好主意,汪隊長,這家夥讓總部頭痛了兩年,如果能被我們分局抓到,那可太有麵子了。”
“汪隊長又能升職了。”
“等抓到馬翔軍時,汪隊長要請客哦!”
哦?還哦?警務人員居然發出這麼嬌軟的聲音,也看看場合嘛。
“我們應該怎麼配合?”米江靜靜聽完警員的拍馬之辭,然後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