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將寫滿空洞愛情論調的紙張揉成一團,和紅玫瑰一起丟進廢紙簍。那飄然落地的紅色花瓣仿佛在嘲笑她不切實際的愛情美夢:旭陽,你已經不再是花樣年華的少女,拋開那些幻想吧,否則就會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哼!旭陽朝花瓣做了個鬼臉,老姑婆就老姑婆,本姑娘寧缺勿濫。然而每個無人陪伴的周末,看著成雙成對的情侶在眼前走過,孤獨感便恣意侵入心頭。她獨自坐在公寓的小床上,抱著枕頭自語:“隻是想嚐嚐戀愛的感覺,難道這也算奢望嗎?”
昨天開完同學會,旭陽的心情極端惡劣。同寢的姐妹幾乎都找到了男朋友,就連外號叫“大熊”的老四也要結婚了。看著別人濃情蜜意,旭陽心中暗咒老天不長眼,為什麼不賜給她一個滿意的男朋友?不是白馬,黑馬也行啊!偏偏姐妹們還刺激她:“旭陽啊,你也不小了,雖然是老幺,但也不能虛度青春啊?給你介紹一個吧!”
“謝了,我林旭陽還沒老到需要相親的地步。”她很有骨氣地拒絕,卻在飯後娛樂活動時偷偷溜走。
欣賞別人的愛情,是需要勇氣的。
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好,天氣悶熱,像要下雨,生理期也來湊熱鬧,又沒什麼工作好做,除了發呆就是心煩。旭陽早早收拾好東西等下班,那久違的皮鞋聲竟在此刻響起,空氣中漸漸湧上一股奇怪的發膠味道。辦公室裏一半人盯著門口,一半人盯著旭陽,抓著公事包的手都放下,喝茶的不喝了,看報紙的也不看了,隻等著觀看久未上演的免費戲碼。
蕭囂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他今天穿得還算整齊,鳥窩頭剪短了些,米色襯衫的下擺一半掖進破了洞的牛仔褲褲腰裏,一半隨意垂著,腰間卡了一條有等於沒有的銀色金屬腰帶,走近一些,她看清卡子的造型是個骷髏。他朝所有人點頭微笑,看到紙簍裏打蔫的紅玫瑰時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複燦爛,靠到旭陽的辦公桌前,指尖夾著兩張電影票,溫和地問:“林小姐,今晚有空麼?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吃頓便飯,順便看場電影?”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蕭先生,我今晚有空,可是你既沒有榮幸請我吃飯,也沒有榮幸請我看電影。”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露出柔情似水的目光,壓低性感迷人的聲音:“林妹妹——”
她瞪他一眼。
他立即改口:“呃,林小姐,別這樣嘛,賞個臉好嗎?”
“不好。”下班鈴聲響了,她抓起皮包,當他旋轉門一樣用力一推,走她的路。
“林妹妹,林妹妹……”他緊追而來。
天,別又來了!他大少爺定期不發作會死嗎?她今天沒心情陪他玩。
他一路追著她到大門口,沿途幾乎所有的同事都在看。
“蕭囂,”她火大了,“你有完沒完?”
他又委屈地扁嘴,“我隻是想請你吃頓飯,看場電影。”
“我不去。”她冷著臉。
“林妹妹!”他小小聲地叫著,好像很怕她凶他的樣子。天知道究竟是誰怕誰,拜他所賜,她已經成為本月八卦新聞的最佳女主角了。
很多同事都不走了,圍著他們看熱鬧。旭陽抓著蕭囂的手腕衝出人群,拐進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起碼這裏沒有人。
一整天的抑鬱沒地方發泄,他正好給她製造個好機會罵人。她指著他的鼻子,“你這個無賴,天天吃飽了沒事就找我麻煩,臉皮厚到長城的城牆都沒法比。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他輕輕鬆鬆地笑著,“就吃頓飯,看場電影而已。”
“吃飯看電影是吧?好啊!”她掏出筆和紙,按在牆上寫了幾行字塞給他,“你簽上字,找老總蓋章公證,我就答應你。”
“什麼啊?又不是結婚,還要公證。”他一麵看一麵念,“今日蕭囂約林旭陽吃一頓晚餐看一場電影,自出電影院大門開始,再不會在林旭陽麵前出現,不再做任何騷擾她的舉動。”他臉上無賴式的笑容漸漸收斂,“如有違反,自動放棄蕭向陽名下所有財產的繼承權,並無條件批準林旭陽辭職。X年X月X日”他念完,臉上的笑容完全僵硬。好久才幹笑兩聲道:“沒這麼嚴重吧?”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用力點頭。
“嗬,嗬嗬”,他又幹笑兩聲,試探地問:“你真這麼討厭我?”
“是。”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為什麼?”他的臉上顯出迷惑。
叭叭——
汽車喇叭聲打斷了兩個人的對峙,不知什麼時候,總裁的車已經停在他們旁邊。蕭向陽和藹的笑臉探出車窗,喚道:“囂仔,你又在打擾林小姐了?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什麼東西要我出麵公證。”
“啊,沒有。”旭陽大聲道,堆起滿麵笑容,“我在跟蕭少爺開玩笑,總裁今天沒加班啊?”她湊近蕭囂,欲搶回他手中的字條。
蕭囂閃手躲過,附在她耳邊悄聲道:“跟我去約會,否則我就拿給爺爺看。”
旭陽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他奸詐得意的表情,這無賴居然用這種方法威脅她。
他指尖晃著那張字條,用眼神挑釁,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沒膽,早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咬緊牙關,臉漲得通紅,額際的血管突突直跳,內心激烈地交戰:總裁看了字條,一定會惱她侮辱他的金孫,那等於一封解雇信;若稱了他的意,就等於要受他無止境的糾纏。兩相權衡,難以抉擇。罷了!擺脫不了這個魔星,早晚有一日要走路,還不如幹淨利落,走得有些骨氣。
想清楚了,她抓起皮包,甩上肩頭,一字一句道:“隨便你。”轉身便走。
“等等。”蕭囂抓住她,錯愕地盯著她的眼睛,“你真的寧可不要這份工作也不跟我約會?”
“對。”她抬頭挺胸,下巴揚得高高的。
他逡巡著她高傲的姿態、毅然的目光,良久以後,嚴肅地道:“告訴我為什麼。”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無情的言辭連珠炮般地迸出,“因為你的痞子相;因為你那輛自以為‘藝術’的機車;因為你那些俗氣的玫瑰花和小禮物;因為你不懂得尊重別人,拿追求女孩子當遊戲來玩;因為你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如果不是有個有錢的祖父,你連街頭小混混都不如,他們起碼還要為生計打架鬥狠,你會什麼?”她挑高眉毛,“你這種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愛情,你沒資格追求我。”
他的臉色由青變白,越來越白。等她終於停止的時候,他放開她,低低地道:“所以,你是真的討厭我。”
“對。”
“所以,你不是在故作姿態。”
“哧——”她笑,“我才沒那麼無聊。”
“所以,你拒絕我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哼!”他可真自大,真囂張。
“我以為,沒有女孩子不愛英俊又有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