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好熟,模糊中耳邊浮現一句話,“以後工作之外,我就叫你旭陽。”幾滴溫熱的水落在她的臉上,唇上,她饑渴地舔吮,竟然是鹹的,可惡,她喉嚨痛得要命,居然還給她喝鹹的水。
旭陽迷迷糊糊,幾睡幾醒,終於有力氣撐開眼皮。室內燈光昏暗,天花板的圖案看得她頭暈目眩,喉嚨癢癢的,她咳了兩聲,驚醒了床邊趴睡的人。
蕭囂反射地跳起,伸手探她額頭的溫度,又伸進被子裏摸她身上的溫度,吐口氣道:“謝天謝地,終於退燒了。”聲音嘶啞難聽。
她看清是他,臉色猛然沉了下來,看一眼周圍陌生的環境,冷冷道:“這是哪兒?”
“我家。”他覆住她的臉頰,輕輕摩挲,“我在江邊找到你。”
她偏轉頭,拒絕麵對他狀似深情的目光。他真當她是傻瓜麼,可以任他一再玩弄?
他的手滑過她耳後,落在她發間,突然欺近,猛地吻上她,十指插進她發中,抓得她發根生疼。
“不!”她反射地掙紮,卻敵不過他的力氣。他怎麼可以吻她?而且用這種強烈粗暴的方式。他到底想幹什麼?她心中升起恐懼,用力扯著他的手臂,拚命躲他。
“別動。”他在她耳邊大喝。她直覺停下,他也停下動作,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一手捧著她的後腦,一手抓著她的肩膀,呼吸吹著她的脖頸。“別動。”他輕輕地重複了一次,在她耳邊低喃,“別怕,我隻是想吻吻你,確定你還好好的。別怕,我不吻你了,讓我抱你一會兒。”
她感覺他在顫抖,是那種恐懼不安的顫抖,而非欲望的顫栗。一種酸澀的情緒迅速湧上心頭,她僵硬的身體放鬆下來。
他側轉身,雙臂緊緊地圈住她,幾乎把她從床上抱起來,嘴唇始終貼著她的耳根, 臉深深地埋進她的發裏,兩行溫熱的液體順著發絲滑下她的頸項。
旭陽渾身一震。他哭了,像個孩子似的在她懷中抽咽。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的淚,是因為她的生死,她的疾病和痛苦觸到了他的傷心處了麼?他是個矛盾的男人,前一刻在舞池中對她火熱挑逗,下一刻在陰暗的角落裏展現無情的冷漠,再一刻又輕言細語安慰她的脆弱;前一刻濃情蜜意地跟她共譜王子和人魚公主的童話,下一刻殘忍地在她麵前與其他的女人同進同出,再一刻又為她擔心焦慮到流淚。如果他是在演戲,那麼他的演技未免太高,高到她的心已經不由自主地軟了。這樣一個男人,她愛著,也恨著,因他幸福,因他痛苦,因他怨怒,因他心酸。她該拿他怎麼辦?
他抬頭,臉上淚痕已幹,深深切切地望著她,鄭重地道:“旭陽,答應我,以後無論受了什麼打擊都不要做傻事。生命隻有一次,比什麼都寶貴,失戀了又如何,天底下不是隻有段啟軍一個男人,沒有他,還有……”
“等等,”她瞪大眼睛,“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失戀,什麼做傻事?”難道他以為她要自殺麼?
他疑惑地道:“你不是因為跟段啟軍分手才跑到江邊去……”
“什麼啊?誰這麼跟你說的?”
“段啟軍打電話給我,說你打過他的手機,但是他當時沒有接,後來再打給你,你就關機了,家裏也找不到人。”
嗬!旭陽苦笑,這到底是什麼樣的誤會?他以為她為了啟軍跑到江邊去自殺?而且是用凍死自己的方法,是他的想象力太豐富還是她的行為太幼稚?等等,她一直忘了告訴他她跟啟軍已經分手了。怪不得他對她反反複複,忽冷忽熱,眼中的柔情既熾熱又壓抑,原來他以為她愛的是啟軍。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她還給他安上個大爛人的罪名,怨他,恨他。
“蕭囂。”她用手指撩撥他頸後的發,柔聲喚他,“你誤會了,我沒有做傻事。我隻是心情不好,隨處走走,後來就凍得麻木了。”
他認真地看了她良久,確定她說的是真話,然後猛地跳下床,大聲吼她:“你白癡嗎?得過神經末梢壞死嗎?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凍死?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得肺炎?你知不知道這一天一夜我是怎麼過的?”
她被他狂烈的怒火嚇到了,小聲喚道:“蕭囂。”
他抹了把臉,緩和了神色,坐到她旁邊,低低地道:“我不是故意要吼你,你把我嚇壞了,當我在風雪中抱住你的時候,我真怕已經來不及了。生命那麼脆弱,一不小心可能就……”他眼中又籠罩上驚恐不安,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她坐起來摟住他,輕聲撫慰:“沒事了,我已經沒事了。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他緊緊地回抱著她,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你再這麼不小心,就罰你下輩子投胎變頭豬。”
她詫異,“這算什麼懲罰?”
“女孩子最愛漂亮,這懲罰比什麼都嚴重。”
她笑了,他畢竟年輕,脫不去一些孩子氣,可是這點孩子氣,竟讓她覺得他更可愛。愛一個人啊,真的沒有道理好講。如果當初有人說她會愛上蕭囂,她會把那個人送進精神病院,誰想到三年後,他的一點點成熟,一點點親切,一點點憂鬱,一點點疲憊和一點點孩子氣輕易地就擄獲了她的心。到了此時,她不想讓彼此再在猜疑中痛苦掙紮,有些誤會必須澄清。
她靠在他懷裏,仰頭看他,“蕭囂,其實我跟啟軍早就分手了,在蕭總去世之前。”
他濃眉斜揚,滿臉震驚,“怎麼會?他那時候還到公司去接你。”
“那是做給於誌偉看的。”
“那尾牙的時候你們還出雙入對。”他的語氣像指控。
“那是為了防止於誌偉不死心,而且,我沒有別的男伴可以帶。”
“那你舞會之後哭得那麼傷心是……”
“有個男人在舞池中向我猛放電,然後就對我冷冷淡淡,我能不傷心麼?”
他眼中湧上驚喜,“我以為,你哭是因為他。”
“我是看過你之後才哭的。”
“我以為,你去看我隻是出於禮貌和關心,你自己也是這麼說的。”
“不然我要怎麼說?當時我還不太確定自己的感情,更加不能確定你的態度。結果,你就用後腦勺對著我。”
他著急地道:“不然我能怎麼樣?如果不馬上趕你走,我怕自己會撲上去,你不知道你在舞池中的模樣有多妖冶。我已經情不自禁了一次,不能夠再逾越第二次。而且說不定段啟軍就在門外等你呢!”
她微笑道:“看,我們倆都繞了好大的圈子。”
他盯著她溫柔甜美的笑容,沙啞地道:“別對我這樣笑。”
“怎樣笑?”她保持唇角的弧度,對上他陰暗熾熱的目光。
他低吟一聲,猛地俯下頭吻住她,順勢將她撲倒。
“哦。”她一聲痛叫,身上每一塊肉都酸痛,今天真不是個親熱的好時機。
他埋在她胸口悶笑,“你活該。”
“你真惡劣。”
他抬起頭來,讓她看清他眼中熊熊燃燒的欲火,“我如果真惡劣,你的睡衣已經不在身上了。”
她放開攀在他肩上的手,輕歎一聲,“你學會做真君子了。”
他笑著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做真小人。”他挪了挪身子,讓她舒服地靠在他身邊,打了個嗬欠道:“我好困,再陪我睡會兒好不好?”
“嗯。”她窩在他懷裏,真實地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呼吸,不一會兒就安穩睡去。模糊中她想到剛才還忘了問他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聖誕夜他為什麼要吻她,還有他還沒說愛她,不過不急,他們今後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細細討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