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故人(3 / 3)

受傷的事,她沒有告訴司駿,反正他現在不在本市,要是被他知道了,她真懷疑他會不會當場從鄰市飛奔回來,要是按照司駿平時對她的態度,她絕對懷疑是有這個可能的,所以還是什麼都不要說比較好,反正等他回來了,她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即便他再責怪,隻要看到她安然無恙,他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不過她每天晚上依然會和他報告一聲,今天做了什麼什麼事,去了什麼什麼地方,或者是電話,或者隻是一條小小的短信,雖然有做功課的嫌疑,但是她還是按照他的要求,每天都有和他聯係。

她對司駿是有歉疚的。

他對她那樣好,她卻總是不冷不熱的,他若是打來電話,那麼她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永遠也做不好一個哪怕是很蹩腳的傾訴者,他總這樣說:“你回答我一聲好不好?怎麼我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唱獨角戲一樣?”

她隻好笑,帶著微微的尷尬和窘迫,“我喜歡聽你說,我自己說不好。”

司駿沒辦法,隻好無奈地歎息:“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欲語還休,欲語還休,她沒想到男人也可以擁有這般折磨人的感情,可她那時心下一慌,居然和他開玩笑:“涼拌唄。”

沒想到後來,他倒是真的真真正正地“涼拌”了她一次,因為醫院裏有事,他足足忙了一個多禮拜,她卻不知道,隻道他終於倦了這種追逐的遊戲,所以,就這樣……也好。

但是後來,他卻又打了電話給她,她接電話的時候,卻莫名地覺得委屈,聽他在那頭滔滔不絕,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咬著唇,皺著眉。

他終於歎了口氣,低低問她:“為什麼沒有給我打電話?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哪怕隻是一條短信也可以,起碼我會知道,你心裏是有我這個人存在的。”

她隻覺得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將她層層束縛了起來,她慌亂躲避,言不由心:“人家也是有尊嚴的好不好?”

那頭的司駿肯定是被她快氣暈了,“尊嚴,大小姐,你跟我談尊嚴?”

“我……我……”她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一顆頭垂得低低的。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司駿,理智告訴她接受他,但是感情卻強烈地讓她拒絕他。

“愛情是沒有尊嚴的。”最後他這樣歎息著開口,“一個多星期,你也不和我聯係,萬一我是出了事呢?生病了?或是被車撞到?萬一我死掉了怎麼辦?”

他的聲音低低地在她耳邊盤旋,她的心重重地揪在一起,為那種不可預料到的事情而恐懼,“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死掉?”

“真的不可以接受我嗎?”他苦笑著問她,“我們認識了那麼久,我見過你最早最真實的那一麵,即使以後再也不可能見到了,但是你在我的心裏永遠是以前的那個樣子,起碼我們還有著共同的回憶,雖然你一直都不說,但是我知道,你還是眷戀著以前的那個自己,包括屬於那個自己的所有的故事和回憶,雖然你沒有告訴我,但是我知道。”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最後隻好開口說:“我答應你,以後的日子裏,如果隔了一天的時間你都沒有主動來找我,那麼我一定主動去找你……”

這是她對他的承諾,直到現在,她也是這麼做的。

手機鈴聲清晰地傳來,她按下了接聽鍵,沒想到欽媛會打電話給她:“欽醫生,有什麼事?”

“叫我名字得了,對了,你來我這一趟,你不是要回家嘛,我幫你再配點藥你帶回去。”欽媛一邊說一邊把藥櫃翻得劈啪響。

“好吧。”她隻好又折回頭,雖然麻煩欽媛她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是為了傷處快點好,也就隻好這樣了。

好在她住的地方離欽媛的門診部並不遠,直接走過去也就結了。

熟門熟路地找到欽媛那家小小的門診部,她推門進去,欽媛回頭看見她笑了一下,“先坐一會兒,我幫她把最後幾針紮完就好。”

她點了點頭,回頭就見那坐在桌邊的女孩子正笑著看她,可不就是慕容靜水?

“原來你在這裏。”她笑了一下,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是啊,你的傷怎麼樣了?”慕容靜水注意到她每走一步,眉就微微蹙一下,看來還沒完全恢複。

“沒多大關係了,你呢?”她看著她手臂上紮的那些針,長長短短的起碼有七八十來根。

“欽醫生的技術很好。”慕容靜水看著她微笑。

她四顧兩眼,“一個人來的?”

“齊東陽送我來的,剛才說公司裏有事,就先走了。”慕容靜水微微低頭笑了一下。

“哦。”她應了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專注地看著欽媛下針。

慕容靜水看著那幾寸長的銀針在她麵前飛來舞去的,索性不看它了,轉過臉對她微笑,“我覺得你好像我堂姐哦。”

她愣了一下,看到欽媛也在看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不會吧,難道我長得這麼大眾臉?每個見到我的人都說我好熟悉,像什麼什麼人。”

慕容靜水搖了搖頭。

她記得小時候有次生病,是堂姐陪她一起去的,打針的時候,堂姐抱著她,她隻覺得堂姐香香的、軟軟的,雖然很瘦,但是有她在,就覺得心安。

就像現在坐在她身邊的人給她的感覺一樣,香香的、軟軟的,像大姐姐一樣,雖然看起來,她並不比她大多少——堂姐也是隻比她大了半年而已。

“真的很像。”她仿佛隻是在說給自己聽。

阮秋笛卻笑了,“那哪天把她約出來吧,約出來看看我們是不是很像。”

慕容靜水神色一黯,“她已經過世了。”

“對不起。”阮秋笛立即向她道歉。

“沒關係。”她輕輕笑了一下,看她一眼,又說了一句,“沒關係。”

“她是怎樣的人?”欽媛開口問她。

慕容靜水頓了一下,隨即單手放到頸子上,摸索了一下,把掛在脖子上的鏈墜打開,隻聽到“嗒”的一聲脆響,裏麵小小的照片隨即展現在她的麵前。

慕容靜水微笑開口:“左邊這個,就是我堂姐。”

麵色蒼白的少女,瘦削,眼神卻像無聲的水,無邊無際的深沉,微微帶著笑,眉間卻有著淡淡的悒鬱,仿佛背負了太多的不快樂。

“原來你堂姐長得和你那麼像啊。”欽媛吃了一驚,從來沒聽雜誌或報紙電視上報過這個八卦呢。

“是啊,我們很像。”慕容靜水點了點頭,手指愛惜地撫過那鏈墜。

“她……”阮秋笛看著那照片開口,聲音啞啞的,“她去世的時候,她的家人一定很傷心吧。”

“我們很傷心。”慕容靜水簡直有點答非所問。

“我是說……”阮秋笛說了兩個字,卻又停了下來,看著慕容靜水抱歉地微笑,“抱歉,我不該問的。”

“沒關係。”慕容靜水將那鏈墜收了起來。

欽媛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將慕容靜水手上的針給拔了下來,回頭看阮秋笛一眼,“我去給你配藥。”

“謝謝,麻煩你了。”她連忙道謝。

“不客氣。”欽媛笑了一笑,收了針走到了藥櫃前開始配藥。

過了片刻,慕容靜水突然開口:“齊東陽是怎樣的一個人?”

阮秋笛看她一眼,卻見她神色歡喜,心下一動,將之前的事情努力忘掉,調整好心情回答她的問題:“很好的人啊。”

“怎麼個好法?”她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若不向他的熟人打探,她隻憑自己怎麼能做到知己知彼呢?

阮秋笛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別處,慢慢地開口:“上班的時候,他可以很嚴肅,做起事來很認真,也很有能力……”

他不常常笑,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就格外的讓人心動。

他看起來,似乎滿腹心事,但是即便那心事,也隻會讓他更有故事感而已。

他也有頑皮的時候,惡作劇上來,誰還會想起他板著臉的樣子?

他居然還能靜得下心來蒔花弄草,簡直不符合他的身份。

他的自律性很強,每天總會按時回家,即便前一刻玩得再瘋,隻要一超過他的底線,他會立即放手。

他不會誇誇其談,雖然也會說笑話,可是從來不會讓人覺得油腔滑調。

他不是超人,他也有脆弱的時候。

突然想起來,剛開始上班的某天她加班,他在經理室對賬,那個時候公司還沒有上軌道,他們一直做到很晚,當核對最後一筆賬的時候,他拜托她幫忙衝杯咖啡給他,當她把咖啡端給他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在睡夢中都皺著眉,她站在那裏不敢動,良久,才聽到他含糊地說了句什麼話,他的眉皺得更深,眉心形成一個小小的“川”字。

……

心髒仿佛突然糾結在了一起,無數影像在她眼前浮光掠影般跳過,她心驚肉跳,仿佛是在追看一出還沒結束的劇集,原本她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世外做個優秀的觀眾,但是沒想到,劇本太吸引人,她隻需要一點點不小心,就會陷入其中。

“表麵很冷酷,很不在乎,但是他其實會是最在乎的那一個。”她微微笑,看向慕容靜水。

如今,又有人喜歡他了,這樣多好,而且喜歡他的人不是別人,是慕容靜水。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害他失去的,又會從別處來補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