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的人是誰?是那個送花給她的人嗎?
那個人有沒有看過她這個樣子?
還是她的不快樂正是因為那個人才引起的?
風透過半敞的車窗鑽進來,他耳朵裏充斥著MP3裏的歌聲,一顆心卻悄悄流連在她身上。
男人習慣保護弱者,純粹是他們大男子主義在作祟,但是此刻,他不僅僅表現出了濃濃的保護欲,他還對她這個人充滿了好奇。
要怎樣,才能明白她此刻在想什麼?
她似乎是很怕他的,雖然現在可以很熟稔地說笑,但是他知道,一有機會,她就會從他身邊逃離,仿佛是刻意要劃出的距離,一旦超越這個距離,她全身就仿佛警鈴大作,提醒著她快點走開。
她……
影影綽綽中,對麵好像有輛車迎麵開了過來,身後的座位上傳來她的驚呼聲:“小心!”
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一打方向盤,車子朝左側去,和迎麵而來的車子擦身而過,隻有毫厘之差,堪堪避了過去。
他沒有回頭,抱歉的話已經脫口而出:“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沒關係。”她反倒安慰他,手中的電話已經放了下來,“在想事情?”
他不好開口,隻好顧左右而言他:“電話打完了?”
“嗯。”她點了點頭。
頓了一下後他以為她還要說些什麼,她卻又安靜了下來。
“是那個FLOWERSPRINCE?”想到同事們送那男人的外號,他微微笑了一下。
她一怔,隨即不自在地應了一聲:“是吧。”
“你男朋友?”他很八卦樣地刺探。
“不是,”她仿佛急急分辯一樣,“隻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他疑惑地皺起眉,“聽你們說話好像不太像呢,難道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他隻差沒有明白無誤地跟她說她是處於戀愛中了。
她卻愣住了,半天沒有接他這句話。
是嗎?
她做了什麼會讓別人以為她和司駿在一起了?
都說人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這次呢?會不會是真的正像他說的那樣,其實她已經算是和司駿在一起了?
明明她沒有忘記她愛的那個少年不是嗎?
“你根本就是習慣了司駿的嗬護。”心裏頭有個微弱的聲音一直在提醒她。
她沒有!
她沒有忘記誰才是她愛的人,她從不曾忘記過!
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那麼,司駿算什麼呢?
在她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他像一棵樹一樣,擋在她身前,細心地陪伴在她身邊,像她的精神支柱一樣,牢牢地為她撐出了一方晴天。
她感激他,多過了喜歡他。
或許別人可以接受這樣的感情,但是她……絕對不可以。
在她心裏還有著另外一個人的時候,絕對不可以。
或許是她太自私了,她明明知道司駿對她的感情,卻還是放任自流,任他付出,而她理所當然地接受,心中牽牽念念的,卻另有其人……
陽光那麼好的天氣,她卻突然覺得冷,心仿佛跌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暗淡、憔悴。
“沒有。”她突然開口,一半是解釋給他聽,另一半,卻像是證明給自己聽。
“呼”的一聲又一陣風灌了進來,齊東陽連忙伸手去搖車窗,“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微笑,低下頭認真地看那拚圖。
他卻突然開了口:“你是不是怕我?”
她無奈地笑,“是啊,我好怕你的。”
“真的嗎?”他很懷疑。
“是啊,怕死了,見到你就想立即逃開。”她想到之前的某天他似乎也這樣問過她。
“真的?”他失望似的開口。
“才不是呢。”她笑了起來,抬頭看他一眼,“或許以前很怕,但是後來就不會怕了,畢竟,我也看到了你並不怎麼可怕的那一幕。”
“例如……”他不記得他自己有做過什麼讓她覺得不再怕他的事情。
“例如……仿佛被搶匪洗劫過的房間?”她掩唇吃吃笑了起來。
齊東陽俊臉微燒,不好意思地辯解:“那是例外。”
“是嗎?”她故意拉長了聲音,換她來消遣他。
那次對他來說,可能當真是意外。
那時她剛進公司沒多久,公司裏新員工要做培訓,培訓主管和他都住在員工宿舍裏,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事先通知他,總之她們那批人——起碼六七個人一起到員工宿舍後,看到的滿地狼藉簡直就是被搶匪洗劫過的現場。
“被子沒有疊。”有人開始挑刺。
“床單用很久了。”第二個接著開口,以下類推。
“他肯定在床上吃東西了。”有人不小心摸到了一點細細的餅幹屑。
“垃圾沒有收,而且還扔得到處都是。”有人繼續鎮靜地打量他的房間。
“衣服沒洗,而且有隨手放的現象。”有人伸手把他的一條褲子從沙發墊下麵拽了出來。
“沒有擦桌子的習慣。”因為隻有他的房間裏有網線,所以培訓主管隻好把筆記本放在他桌子上,結果惹來另一句抱怨。
她是最後一個開口的,怔了片刻後突然開口:“我要不要換鞋子進去?”
培訓主管和那幾個同事麵麵相覷了片刻之後笑得東倒西歪,半晌後才忍住笑開了口:“拜托,我還怕他的房間弄髒了你的鞋子。”
她隻好尷尬地對著那似乎真的不怎麼幹淨的地板笑,再悄悄看一眼他這一團糟的房間,隻覺得他平時的那種威嚴形象“砰”的一下子,就全部倒塌了。
後來再見他,她就開始微笑,不再覺得他那麼恐怖了。
不是因為不再怕他,而是因為看到了他嚴肅的另一麵,最正常的那一麵。
“沒必要笑那麼久吧?”前頭駕駛位上的齊東陽忍不住出聲抱怨,她那樣笑,害他都快要把自己當傻瓜看了。
“不可以嗎?就許你取笑我,就不許我取笑你一次?”她淺笑著看向車窗外。
玻璃窗上隱約映出她的樣子,笑得開開心心,眉目又何曾有半分陰霾?她知道自己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悶很憂鬱,所以才努力把自己改造成愛說愛笑的樣子,但是此刻她卻笑得這般開朗陽光……
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那個時候,她總喜歡偷偷地看他一眼,再低頭微微一笑,他有時候不搭理她,有時候就玩心大起,抬起她的臉,人就站在她麵前,要她好好看個清楚,她自然不好意思,對他又推又趕,又笑又鬧間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她那時候,總是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卻堅持抿著嘴把那笑容給吞了下去,免得他驕傲忘形,看到她那般喜滋滋的樣子。
就如現在一般的笑容……
“問你個事兒。”齊東陽突然開了口。
“什麼事?”她抬起頭,微微轉身,看著他小半張側臉。
詩經中說,有匪君子,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他這半張側臉,當真給人一種書中那位“君子”的感覺。
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上次我讓你發報表傳真到總部,今天我看到那兩張表了,上麵的簽名還真的像我寫的,你是不是練過?”他微微回了下頭,隨即又專注地看向前方。
“是啊,”她順口接了下來,“怎麼樣,寫的還不錯吧。”
“真的很像我寫的字呢。”他在她前頭連連點頭,“佩服佩服。”
背心處潮潮的,一冷一熱地收縮,指甲緩緩卻執著地掐在掌心裏,她笑得雲淡風輕,低下頭看著攤在膝蓋上的拚圖。
“你真的練過?練這個做什麼?”他突然再次開口。
“學過寫字而已,不是故意要學別人寫字的,”她笑著顧左右而言他,“你看這個。”
她把膝蓋上攤放著的拚圖舉給他看,齊東陽疑惑地微微分神,卻在看到拚圖後“刷”地來了個緊急刹車,一馳一停之間,剛剛才完工的拚圖“嘩啦”一下全部被打翻了過去,她花費了半天工夫才完結的成果被他就此破壞殆盡。
他無法置信,張口結舌,她卻懊惱地看著被打翻的拚圖板,考慮著要不要提醒他一聲,他開車的技術實在不怎麼好。
“不要小看我哦。”他還記得,他的小女孩曾經很拽地看著他,把懷裏的拚圖板小心地放了下來。
“我等你拚好,記得喊我起來。”他根本不相信她拚圖的速度,懶洋洋地找了個地方閉上眼睛準備睡大覺。
風在林梢鳥在叫,他以為自己就要睡著了,卻被她給晃醒了,“給你看我的成果。”她得意洋洋地笑,獻寶似的把拚圖表拿給他看。
他無法置信,張口結舌:“怎麼可能?”
就像現在一樣。
“怎麼可能?”他脫口而出。
“就是有可能。”她微笑的樣子,瞬間和他的小女孩當年的樣子重疊到了一起。
甚至連說話的語氣和方式,都一模一樣得讓人突然……覺得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