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悠悠地歎息一聲，周綠姬手捧心口，哀哀地靠在牆上，心痛如刀絞。
——她早該死心，早該醒悟。為什麼偏偏要等聽到晴天霹靂才從春夢中驚醒呢？
她吃吃地笑著，醉酒般地蹌踉著腳步。神思恍惚如夢。以至於她在看到那抹鬼魅般的白影後毫不驚詫恐慌，隻呆呆地看著坐在亭中的白影。
古嵐揚起眉，隻覺這呆瞧他的女人奇怪。“你是誰？”
“我……”她偏著頭想了想，終於道：“我是周——周綠姬。”
“周綠姬？你就是楚孤雲為了責任要娶的那個女人？”
怔怔地看他半晌，周綠姬突然大笑。“原來所有的人都知道，隻有你還在自欺欺人——周綠姬，你好傻呀！”她尖聲笑著，淚卻狂湧而出。
就算她早就知道，早就有準備，但乍聽之下還是刀絞樣的痛呀！
古嵐摸著下巴，不瞬眼地瞧她。雖然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可還真是頭一回瞧見這麼失態的女人。瞧她又笑又哭的，狀似瘋狂，實則已淒哀悲傷至極點。恐怕心都在滴血吧！揚起眉，他心中一動，若有所思。若他猜的不錯，這女人可對他大有幫助呢！唇角上揚，看她似乎也哭夠了，他微笑著遞上一方白帕。
周綠姬怔了怔，看他一眼，終於接過白帕。“小女子失禮了……”
“沒關係！發泄過後就會舒服多了。”古嵐笑著看她，好像在看一件貨物。
“你……你是誰呀？”抽泣著，她終於想起來問一聲了。
“古嵐！”他很痛快地給了他答案，卻讓她嚇了一跳，“古嵐？”周綠姬大了眼，“就是你傷了楚大哥？”
“是！”聳聳肩，古嵐毫不在意她的詫異慍怒。
周綠姬疑惑道：“你為什麼還在楚家？”
古嵐笑了，反問：“你為什麼在楚家呢？”
立刻寒了一張臉。周綠姬初次對人沒了禮貌，“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臉變得好快呢！”古嵐笑了，“難道你可以為楚孤雲留在這兒，我就不能為了柔兒留下嗎？”
她也不會待多久了！這裏已經沒有她的位置……苦笑一聲，忍著心痛的感覺，仍想化解一場可以預見的爭鬥。“愛情是不能勉強的。你何必還要白費心機呢？”
“好偉大的情操。”古嵐低笑，滿眼的嘲弄，“原來你一點都不嫉妒的。”
周綠姬顫了顫唇，終於淒然一笑，“我有什麼資格嫉妒呢？在楚大哥心裏，我什麼都不是……”
“我看未必呀！楚孤雲肯娶你，就說明至少他並不討厭你。”古嵐笑了，“我有法子讓你重新得回楚孤雲哦！”
“你要做什麼？”周綠姬警覺起來。
“幫你——也幫我自己！”古嵐陰沉沉地笑，“你應該也聽說了一些我的事。所以你最好順從——否則，別說我沒警告你惹怒了一個冷血強盜的下場！”
“你到底要做什麼？”周綠姬驚慌後退，卻被古嵐輕輕鬆鬆地抓住。“我要做的事可是對你我雙方都有好處的。”古嵐低笑，點住她的穴道，“依柔，我等著你……”他揚起眉，望著天盡處泛出白色的幽光，唇邊露出一絲笑……
事情來得突然，任誰也沒有思想準備。發現周綠姬失蹤，整個楚府都似水沸騰，亂作一團。而在紛亂之中，最冷靜的卻是局中人。
“你打算怎麼做？”楚夫人啜著清茶，含著笑的眼中卻是探究的目光。
方依柔拋下手中的紙，唇邊泛上一絲冷笑。“你想要我怎麼做？”
“我怎麼想當什麼用？難道我讓你去換綠姬回來，你就去了？”楚夫人悠然一笑，傾近身，“這樣子去了個情敵不好嗎？”
方依柔笑了，“她從來都不是我的敵人……和我作戰的是孤雲和他對責任的執著。綠姬不過是個困於局中的旁觀者罷了。”
這丫頭果然夠聰明！楚夫人微笑，“那古嵐是個聰明人。他擄走綠姬，要逼的不隻孤雲，還有你。以孤雲的性子，必會想方設法地救綠姬。而你，也不見得會不聞不問。”
方依柔笑笑，“古嵐不過是要我去找他罷了，他決不會傷綠姬的。伯母放心，我會平安帶回綠姬的。”她終究不是個無情之人呀！
“你真的要去？”楚夫人笑問，難掩讚賞之色。
“如果我不去找她回來，那我就真的輸了！”回頭看出現在門前的楚孤雲，她粲然一笑，“我決不會容許任何人或事來影響我。”
避過她的目光，楚孤雲捂著胸口，因傷痛而麵色慘白，“我也去！”
“你的傷沒好之前，哪兒都不能去。”楚夫人冷哼，“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答應的。在做娘的心裏，什麼都比不上自己兒子的命重要。”
“娘！”楚孤雲皺眉，低歎，“娘，孩兒一定要去。”
“伯母，我會照顧孤雲的。”方依柔笑著去扶楚孤雲。楚孤雲一猶豫，還是避開了。方依柔一怔，笑容一點點凝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困惑地望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待她？昨夜那個溫柔體貼的情人到哪兒去了？
楚孤雲的心一痛，扭過頭去，無語。
他還能說什麼？該說什麼？他真的不知道！甚至，連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他都不知道。
凝望各自惆悵的兩人，楚夫人不禁低歎：“依柔，請你照顧孤雲。答應我好嗎？”不隻這一路，還有這一生……
沒有說話，方依柔幽幽地笑著，溢著淡淡的酸澀。
——他還需要她嗎？！
清晨的風吹醒了沉睡的百花。含著露水，吐著芬芳，滿園的香氣。
他拒絕了她的幫助。一個人蹌踉在花間青石路上。方依柔低著頭，悶悶地跟在他身後。她在等待，等待他主動開口。但看來，她是什麼都等不到了……
“你真的沒有話對我說嗎？”看著他腳步蹣跚的背影，她咬著唇，忍不下滿腔怒火。“楚孤雲！你站住！”
楚孤雲猶豫著，終於停下腳步。“我沒有話對你說。”
“沒有話對我說？”方依柔冷笑，“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秘密沒有掩瞞沒有疑惑的……難道昨夜那個說愛我的人不是你嗎？”
楚孤雲合上眼，默默無語。再睜開眼時已是清明一片。到他麵前，方依柔直視他的眼，“你以為是我叫古嵐抓走綠姬的！是不是？你真的這麼想我……”看他不說話，她更惱，“難道在你心裏，我真的那樣不堪？！你說話呀！”心火上湧，她什麼都不管不顧。一雙粉拳捶上他的傷處，看他疼得呲牙咧嘴也不停手。“讓你懷疑讓你不說話讓你懷疑讓你不說話……”
楚孤雲蹌踉後退靠在樹上，任她又打又罵。眼中是深沉的痛。直到她打夠了，打累了，趴在他的肩上哭，才伸手撫著她的秀發。
“為什麼要懷疑我？為什麼？”方依柔孩子般委屈地哭泣。沒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仿佛她從來都是如此脆弱。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楚孤雲低語，“我也沒有忘記昨夜說過的話。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沒有辦法、也不知要如何麵對你。是我們為綠姬招來了災禍，如果我沒有愛上你，一切就會不同……”
方依柔抬起頭看他，“綠姬被劫，不是你我能預料到的事。難道你因此就後悔愛上我嗎？”
“是！我後悔。”他苦笑著看她，“我愛你——我的心給我肯定的答案。可是，我不能因此而放棄對綠姬，對周兄許下的承諾。我說過要照顧她一輩子，就一定要做到……我不能做個不守信用，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望著她，“如果我是那種不負責任、不守信用的男人，你也不會愛我的。”
“我不知道……”緩緩離開他的懷抱，方依柔幽幽地笑，“或許，我會喜歡你為我而生的自私……”
“你不會！如果我那樣沒有原則，就和別的男人沒什麼兩樣了。”
“或許吧！”如果他和那些她勾勾手指，就像狗一樣圍著她轉的男人一樣，她還會愛他嗎？深深地凝視他許久，眸中盡是迷惘。方依柔茫然地笑笑，離開。
“依柔——”低喃著，他的心揪起來。疼得讓人無法忍受。原來，愛是這樣難言的傷痛！
馬車緩緩駛出蘇州城，但車上的三個人仍然沒有說話。
有錢的確是好辦事。不過一天，一切就已經打理得妥妥當當的。尤其是這輛足有一間房子大小的舒適馬車。即使在途中，也足可使楚孤雲得到充足的休息。而隨行的除了車夫，還有周綠姬的丫環薇兒。有這對她充滿敵意的小丫頭，想來旅程不會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