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國際金融危機探源
近一段時間以來，大家都非常關心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國際金融危機。按照學習安排，我與大家交流分析國際金融危機形成的直接原因、根本原因、本質原因和客觀原因，國際金融危機對我國產生了哪些影響，以及如何在挑戰中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三個問題。這些都是我個人的學習體會，不妥之處，請批評。
一、國際金融危機成因分析
2007年底美國次貸危機開始顯現。2008年，繼貝爾斯登、美林垮台之後，有158年曆史的世界第四大投行，曾被譽為“美國最珍貴的資產”的雷曼兄弟宣布破產，破產金額達6440多億美元，很快引發金融海嘯，爆發演變為國際金融危機。貌似強大的“金元帝國”華爾街頓時一片灰暗，正如《紅樓夢》中所描寫的那樣：“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探究其原因，乃是多方麵的。
第一，國際金融危機的直接原因
在國際化條件下，一國金融危機對世界經濟的破壞是巨大的。這場危機不僅暴露了美國低儲蓄、高消費的發展模式問題，同時暴露了美國失控的金融“創新”源自監管的缺失，華爾街金融“創新”的本質是惡性膨脹和獵取，超高薪酬激勵華爾街金融冒險，金融衍生品風險不斷積聚，信息失靈和調控滯後導致擴散。同時，這場危機也充分暴露了現有國際金融體係和治理結構的缺陷。
美國長期低儲蓄、高消費的經濟增長方式難以為繼。美國經濟長期以來過度依賴消費和銀行信貸來推動，使美國家庭成為負債型消費。2007年底，美國家庭負債與可支配財產的比例高達133%。同時，美國的貿易和財政的“雙赤字”問題日趨嚴重，在美元本位的國際貨幣體係下，美國政府獲得了大量的租幣稅。同時，美國的進口需求又刺激全球貿易規模快速增長，美國不斷通過貿易赤字和對外直接投資形式向全球提供美元。當美國積累了大量貿易赤字，出口導向型國家的外彙儲備回流美國時，美國出現了流動性過剩問題。流動性過剩又推動了股票、房產等資產價格和大宗商品價格的持續上漲，資產泡沫逐漸積累形成。房貸機構和保險公司、券商、銀行聯手，把房貸證券化並包裝上市，推向全球金融市場，用虛構的高預期回報製造虛假需求，使金融衍生品無限製泛濫，形成一條長長的金融泡沫鏈。最終由於實際的消費缺失，金融泡沫破裂，金融鏈斷裂，造成銀行體係的崩潰和資本市場的癱瘓，極大地加重了這次世界性金融危機的嚴重程度。
激勵約束機製失靈，推動金融創新異化成惡性金融冒險。美國的金融機構普遍強調過度激勵，其高官仰賴“旱澇保收”的薪金製度，薪酬奇高或激勵機製配置極不合理。如美林首席執行官約翰·賽恩的年薪竟高達8300多萬美元。股權的過分分散又削弱了傳統的委托代理關係所產生的製衡作用，使華爾街盲目“金融創新”的原動力更強化。金融機構普遍的交易產品主要是衍生品（包括房產抵押債券和資產抵押債券）種類之繁多、程度之複雜，超過曆史上任何時期。房屋貸款機構通過可調利率抵押貸款和極低的首付甚至零首付等手段，極大地降低了抵押貸款購房申請條件，發放了大量次級住房抵押貸款。
金融監管的缺失造成風險堆積和蔓延。美國金融創新遊走於監管邊緣，超前於監管實踐。美國金融業的監管機構龐雜，而“各家自掃門前雪”的方式又弱化了監管的集中度。傳統的投資銀行從事的是賺取傭金的經紀類業務，基本沒有納入到巴塞爾監管框架中，也沒有像商業銀行那樣有資本充足率的要求，他們開展的高財務杠杆的業務風險增大，而監管要求卻更寬鬆。金融衍生品交易把投資銀行和商業銀行緊密聯係在一起，防火牆失效了，以致“麥道夫黑洞”騙取了投資者500億美元的資金。以數學模型為基礎的金融衍生產品往往沒有被監管部門準確地把握並納入係統監控範圍，出現風險後也就沒有針對性的應急手段，錯過了解決危機的最佳時機。
第二，國際金融危機的根本原因
早在20世紀30年代資本主義大危機之前，西方多數國家都奉行古典自由主義政策。大危機之後，凱恩斯的國家幹預主義逐漸占據主導。70年代，西方國家又長期陷入“滯脹”經濟危機，而凱恩斯主義對此提不出有效對策，這為新自由主義的興起提供了契機。新自由主義是相對於以亞當·斯密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義而言的。70年代末80年代初，撒切爾夫人出任英國首相，裏根出任美國總統，大力推行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政治政策，新自由主義由此上升為西方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和對內對外政策原則。
新自由主義主張“使經濟盡可能最大程度地自由化”，“盡可能最快地私有化”，並且在財政和金融方麵采取強硬措施，以保證自由化和私有化的實施。在政治和文化上則鼓吹實行政治和文化“一體化”，即實行美歐式的多黨製、民主製、政治多元化和文化的美歐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假手由他們控製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關貿總協定（後改為世界貿易組織），向發展中國家大力推銷新自由主義理論，試圖在世界範圍內建立以新自由主義為理念的經濟、政治和文化製度。
美國推行新自由主義的主要標誌是推行“華盛頓共識”。所謂“華盛頓共識”，是指1990年在由美國國際經濟研究所組織召開的，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美國財政部以及拉美國家代表參加的會議上所達成的十項“共識”。其主要內容包括：實施貿易自由化、推動國有企業私有化、放鬆政府對經濟的管製、削減政府的社會福利支出等。在政治和文化上，則誘導其他國家向美歐靠攏。美國大力鼓吹“華盛頓共識”是幫助發展中國家擺脫困境的靈丹妙藥。“華盛頓共識”的提出和實施，加速了國際壟斷資本對外的經濟滲透和控製。
上世紀70年代以來，鼓吹市場自由的美國經濟增長模式的發展，使越來越多的“貨幣領域的投機超過了對物質再生產的投資，利率和有價證券增值率超過了利潤率，膨脹的貨幣借貸資本超過了萎靡的產業資本，從事證券投資的大股東控製了再生產職能資本經理人，市場活動的短期行為超過了長期行為”。而所有這一切，到處滋生出經濟泡沫，最終導致了美國次貸危機和金融危機的爆發。
第三，國際金融危機的本質原因
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認為：世界金融危機本質上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在矛盾的產物，資本主義無法克服社會化大生產與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這引起了各部門之間的比例失衡，總供給和總需求之間的失衡，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的失衡。目前的危機就是這些失衡的表現。
1929年大危機的導火線是有效需求不足，當下金融危機的導火線卻是有效需求“過度”。表麵上看，這兩次危機的原因大相徑庭，但究其根本，資本主義世界的古典危機與現代危機並無本質不同，都是生產過剩危機。從古典危機演變為現代危機，都是根源於市場經濟本身固有的內在矛盾。
在追究危機根源時，美國主流經濟學都最終框定在“投資者低估了風險”。如果進一步追尋，可以追究“監管缺位”、“政策失誤”、“低估風險”背後的人為因素，甚至可以一直追究到人性貪婪的“原罪”，但對其背後的自由市場經濟製度卻避而不談，諱莫如深。
馬克思的危機理論最核心的內容是關於危機根源的邏輯：經濟危機的本質是生產過剩，生產過剩的原因在於“有效需求不足”，“有效需求不足”的原因在於群眾的購買力不足，群眾購買力不足的原因在於資本和勞動收入分配的兩極分化，兩極分化的原因在於生產資料的資本家占有製度。表麵上看，當下的金融危機，其導火線的確不再是有效需求不足，而是有效需求過於旺盛，以至於“過度”。正是這種“需求過度”造成了違約率不斷上升，最終導致信用崩潰。
從實踐來看，在“透支消費”的支撐下，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美國居民的個人消費增速不僅沒有收縮，反而呈現出加速增長的態勢。“透支消費”與“透支經濟”暫時填補了收入與消費之間的缺口，從而掩蓋了本國的經濟擴張與有效需求不足的矛盾。次貸危機的病灶在於違約率不斷上升，違約的原因在於未來預期遭到了沉重打擊，未來預期的悲觀在於“透支消費”的不可持續，透支的起因是為了緩解生產過剩；生產過剩源於有效需求不足，有效需求不足的根源在於資本主義內生的製度性矛盾。這樣，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危機理論邏輯便清晰地呈現在我們麵前：資本主義製度的內生矛盾—有效需求不足—生產過剩—透支消費—違約率上升—經濟危機。以馬克思主義的危機理論邏輯看來，資本主義的古典危機與現代危機並無本質不同：兩者都是生產過剩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