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實際上已經是午餐了,夏梓喬收拾妥當,跟南瑾晨說:“我去公司一趟。”
“你不是答應我辭職?”南瑾晨瞪著她,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要是敢騙我……
夏梓喬看著他麵前裝著果汁的玻璃杯子,渾身直打哆嗦,琢磨著回來的時候順路買一打紙杯,他再搞一次狀況,她非嚇死不可,坐在他旁邊,軟聲說:“我得去遞交辭呈啊,工作上也要做交接。”
“得了吧,”南瑾晨白了她一眼,“交接什麼?你就是個吃白飯的,你那點工作誰還不能做?”
夏梓喬茫然地看著他。
南瑾晨扭過頭,粗聲粗氣地說:“那家公司是我朋友開的……我剛剛已經打電話給他,通知他你辭職了。”
夏梓喬呆坐了半天,才想明白,“你朋友開的?所以……他們才錄用我,給我那麼高的薪水?”
“你把我給你的銀行卡都扔下了,難道自己要喝西北風?”南瑾晨不耐煩地說。
某些時候,他的確是很細致很體貼的人,夏梓喬眼眶澀澀的,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應該多謝他考慮周全,還是責怪他多事,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徹底淪為他豢養的寵物,離開他,也許連生存的基本能力都失去,又或者,這也是他的本意?
還沒等理出個頭緒,南瑾晨已經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拉她坐在旁邊,“又瞎想什麼呢?看電視,今天放我的新片。”
連續換了幾個頻道,果然看到熟悉的、俊美的麵孔。
已經播放了一會兒,幸好夏梓喬以前看過劇本,情節很熟悉,不會有毫無頭緒的混亂感覺——《白色迷情》,南瑾晨飾演的男一號是罌粟花般妖嬈綻放、沉淪在社會最陰暗角落的少年,眼中總是彌散著淡淡的冷鬱,複雜的瞳子、清冷的表情,讓人看不到他心底,無論受到多少傷害,內心有多少痛苦,總是默默忍受,不會抱怨,堅強地、傲然地直麵人生。
不愧是TEF公認的一哥,南瑾晨把角色詮釋得淋漓盡致,尤其他站在街邊那一幕,背倚著大樹,仰望藍天,周身彌散著憂鬱陰冷的氣息,明麗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仿佛全部被他的黯淡吸走了,看不到一絲光彩,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沒有言語,甚至沒有肢體動作,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就讓人的心為之悸顫。
“梓喬,”南瑾晨的心思全部不在屏幕上,視線茫然地落在前方,突然低聲問,“我剛才,嚇到你了嗎?”
沉浸在劇情中的夏梓喬愣了一下,看到他抬起的包紮得嚇人的手,才醒悟到他在說什麼,隨口答道:“嚇壞了,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
南瑾晨眉頭打結,抬起手來懸著猶豫半天,最後落在她發頂,“抱歉,我,剛才太衝動了。”聲音裏有著壓抑的懊惱,讓人覺得像做夢一樣溫柔。
他居然還會道歉?!雖然的確被嚇得不輕,但夏梓喬終究舍不得對他生氣,隻是想到他也許有了別的女人,心裏有點痛,“真的不能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嗎?”說話的聲音壓得低低的,“瑾晨,你從來沒有什麼事瞞過我。我想不通是怎麼回事,你會和她嘲笑我,但你又不肯讓我走……”
她是真的很茫然,盯著屏幕上的俊美男子發呆,意氣風發的女警花也在凝望著同一個人發呆,即使知道隻是在演戲,但看到他們彼此含情脈脈的對視,夏梓喬心裏還是很不舒服。南瑾晨半天都沒有回應,隻是僵直地坐著,好像她問了什麼絕不能泄露的隱私一樣,臉上表情說不出的犯難。
“你實在不想說就算了,”冷場中有些尷尬,夏梓喬苦笑著嘟囔,“我不會再問了……”
可是,這件事會成為紮在她心髒上的一根刺,會時不時地刺痛,兩人對這一點都心知肚明。
手腕上突然一緊,她驀地被扯到他懷裏,緊緊地、好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夏梓喬扭開頭,剛想張嘴說話,又被重重地攬緊,那麼大的力氣,幾乎勒斷她的骨頭,南瑾晨小聲模糊地說:“梓喬,相信我……”
他的聲音好像發著抖,夏梓喬沒敢再動,呆呆地僵著。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隻是現在還不行,你相信我一次,可以嗎?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夏梓喬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鼻子又塞了起來,她並不懷疑南瑾晨在行為上會背叛自己,他是那麼驕傲的男子,不會放縱自己,可是,行為上沒有出軌,並不代表心靈上的忠貞。
腰又被死死抱緊了,南瑾晨將頭移到她肩膀上,像是要藏起來一般,居然有些怯懦,“我們認識二十年了,你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這樣說很過分,可是,無論怎樣,我都不能放你走,我不能沒有你……”
他像闖禍後慌張的孩子一樣,把頭埋在她肩胛下,豁出去似的閉緊眼睛,用自言自語的音量低聲咕噥:“我知道自己是個糟糕透頂的男人,脾氣不好,常常發火……總是讓你難過……三個月,你陪在我身邊三個月……如果還是不行,我就給你自由,我知道霍佳楠一直在等你,我不會讓他等太久的……”
夏梓喬重重地哆嗦了一下,他在說什麼啊?
“隻是三個月,也不可以嗎?”南瑾晨抬起頭來,看著她,眼睛濕漉漉的,“可以嗎?”
“你不願意嗎?”
“不行嗎?”
“梓喬?”
他擔憂的,小心翼翼的,帶點乞求的臉。
夏梓喬隻覺得視線一陣陣模糊,她驚訝地顫抖著伸出手,慢慢抱住他的頭。
她隻記得南瑾晨恣意輕狂、飛揚跳脫,一身霸性狂狷,從來沒有見過隱忍虛弱的他。
二十年的感情,即使對別人動了心,他對自己還是很難割舍吧……所以,他一定煎熬得也很辛苦。
一直以來,是她把他想得太強大了。
曾經年少輕狂、驕傲任性的南瑾晨;曾經張揚桀驁、肆無忌憚的南瑾晨;曾經一邊嘲笑她,一邊總是在守護她的南瑾晨……
是她把他變成這個樣子嗎?是她讓他左右為難、難以取舍嗎?
“瑾晨……”夏梓喬聲音微微發顫,回抱住他,“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不管三個月還是三年,我統統都答應你,你什麼時候討厭我了讓我離開,我馬上就離開。”
抱著他,才感到兩年前那場車禍對他影響有多大,衣服掩蓋下,整個身體消瘦得隻剩一副骨架,雖然還是俊美的麵容,下巴卻尖尖的,有了棱角,曾經的堅硬強勢似乎不知不覺間都不見了。
昔日驕傲狂狷、不可一世、宛如神祇的男子……在她沒有留意的時候,他已經憔悴如斯,心裏驀地一痛,“瑾晨,瑾晨……”
這兩年,他一定走得很艱難,而她居然現在才想到。
她不能給他什麼,還要讓他為了自己應付那些記者,應付那些異樣的、揣測的目光,她從來沒有想過,他不但要承受自己的一份,還要代她承受很多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