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剛剛才在慶幸脫離了那個可怕的家,難道又要這樣子狼狽不堪地回去嗎?
能嗎?
不!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淒厲的笑容慢慢的爬上了嬌美的容顏。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好!既然是自己當初一意孤行的選擇了這樣的命運,那麼就必須勇敢地承受一切的過錯。
“不——”言簡意駭。
“什麼?”齊瀚雲一度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不!”關謹言一臉的不悔,堅定有力地再一次說道。
“你——”齊瀚雲欲言又止,他又開始煩躁的回來踱步。氣死了,氣死了,這個可惡的女人是不是在耍著自己好玩。
明明是她問意欲如何,現在都已經明白的說了要和離,她又不肯!是不是吃定了他齊瀚雲真的不敢休妻?千萬不要把他給惹火了,不然的話——
他在猶豫不決。
這個細微的發現,讓關謹言漸漸驅除了內心害怕被他強行休妻的恐懼,升起一抹希望。於是她故意選擇去忽視他的惱羞成怒。
“我既沒有犯七出之律,也沒有和離之意,我是不會走的。錯的人是你,不是我。”關謹言壯著膽子說道。
即使娘親在生前,曾經諄諄教誨過她,做一個女兒家最要緊的是要牢牢的遵從,三從四德的禮法——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亡從子。
單單一個從父,就已經讓她遍體鱗傷,所以絕對不能再這樣子盲從!
從夫,可以!
可是她這一次絕對不會再盲從了。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再回那個可怕的家庭去。況且迫在眉睫,事情已經由不得她有絲毫的猶豫不決。
她決定,要和這個男人談條件。
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深藏著堅忍不拔的倔強。
“你,你,你……”齊瀚雲向來以才思敏捷,口若蓮花而聞名朝野,此刻卻被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不禁有些訝異,仔細留意看眼前的女子。
她有著雪白細膩的肌膚,大紅的嫁衣襯托得她眼若秋水,唇若櫻桃,宛若一朵嬌貴的海棠花,盈盈娉婷,妍麗極致。換成平常女子,恐怕早就是在哭天抹淚,尋死覓活了。她的淚珠雖然在眼睛裏打轉,卻依舊保持幾分鎮定自若。
心,莫名地跳快了許多,不由自主就想伸手去抹掉她眼底那令人感覺礙眼的哀愁。手在半空中劃了個圈,悻悻的收回,在背後緊緊握成拳頭。齊瀚雲不禁暗自責罵自己,怎麼會在美色前麵昏了頭腦!不能忘記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那位綠衣佳人,自己愛慕的也是綠衣佳人,怎麼能三心二意。
犯不著搭理她為什麼傷心,為什麼難過?況且她如何的悲傷都與自己統統的無關,誰叫她偏偏不是想要娶的女人。
不過,這也使得齊瀚雲不能不重新的審視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
以容貌來說,麵前這位嬌滴滴的新嫁娘,一點兒也不輸於那天驚鴻一瞥的翩翩佳人。在如此大的變故前,依舊能鎮定自若,不愧是皇後娘娘一手教導出來的人物。
猛地,齊瀚雲想起自己曾經在皇後麵前承諾過的三年之期。
嗬!聰明的皇後娘娘早把退路給封堵上了;難怪這個女人有恃無恐的模樣,在那平靜的表象下可能隱藏的是一顆工於心計的心靈。
自己不是應該十分厭惡她才對?可為什麼沒有呢?反而是好想、好想把她緊緊的抱住,為她抹去眼底的哀傷和憂愁。
“的確,你沒有犯七出之律,但是我同樣可以把你遣送回去——”他急切的說。仿佛是要把自己腦子裏奇怪的想法,盡快的驅走。
“可你不敢,如果我真被你用回頭轎遣送回娘家了,顏麵無光的不僅僅是我!”關謹言經過冷靜分析後知道,主控權現在是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裏。
這門婚事是皇後娘娘親自點親,皇上禦賜嫁妝。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風光。要是新娘子在結婚第二天卻被用原轎給遣送回了娘家,無疑是在給皇上、皇後難堪。
那個時候,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思前想後。
出妻?和離?利用回頭轎?
這些辦法一一的被否決。
無論怎麼做可能都行不通。
有了這樣的認知,齊瀚雲好似魚刺哽喉,如履針氈。
銳利的目光漸漸變得冰涼起來,往昔用戲謔與謙和刻意隱藏住的,性格中的霸氣被逼迫出來。他用以怨恨的目光瞪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好一會兒,她的存在,此刻無疑對於他是絕妙的諷刺;時刻提醒著他這就是輕率行事的後果和下場。
“算你狠!我的確是不敢,既然你一門心思要貪戀這齊夫人的位置,我又能奈你何!不過你也必須得明白,在我的心裏自有另外一個女子的存在,今生今世是絕對不可能與你成為真正的夫妻!你就慢慢守著空房當你的齊夫人;將來你若是後悔了的話,要走要留,悉聽尊便——”他憤恨的,賭氣的用冷冰冰的聲調低吼,用以偽裝和掩飾自己的煩躁和莫名的心動。
因為過於的震驚和混亂,曆來行事謹慎的齊瀚雲偏偏忽視了許多細節和關鍵的詢問,他現在隻需要找個地方去一醉方休。
雖然早就預料到齊瀚雲會有過激的反應,但是關謹言仍舊感到很驚愕,張目結舌,心裏難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被動的看著他就這樣拂袖而去。
忽然,心裏酸楚的感覺令她明白過來了,為什麼,自己曾經那麼執意嫁與他?原來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竟然悄悄的喜歡上了他。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是呀!她私心的貪戀齊夫人的位置,是因為她對他莫名地動了情。
難道這樣子也有錯嗎?
看著紅紅的喜燭,原本是新嫁娘該有的喜悅此刻蕩然無存,有的隻是挫折和無助;漸漸的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絕望中——
這種痛苦,比父親的拳腳相加更加令人感到悲切。
她好想哭,淚水卻怎麼也流淌不出來,暖暖的旭日沒有了,晴朗的天空沒有了;心境,比以前更加的暗沉陰霾……
大清早,齊家闔府上下在忙碌中開始新的一天。
幾個給齊瀚雲請安道喜的仆役卻自討沒趣,碰撞了一鼻子的灰。齊瀚雲一改往昔斯文儒雅的性情和模樣,火燒眉毛一般,急匆匆的往花園裏走去尋找自己的母親。
希望睿智的母親能夠給與一些幫助和建議,這是他深思熟慮思考了一整夜的結果。
在花園的一角,依著女兒牆的牆根植有著數以百計的梔子花樹,這會兒白茫茫的開了一大片;幽香四溢。齊夫人正在用精巧的小剪刀,挑選後剪下一朵碩大而潔白的梔子花,放到細瓷淺水缽裏,待會兒送去祠堂裏供養。
她氣定神閑,沒有急於開口去詢問什麼,反正有人會先忍不住的。
果然,對峙不到半刻鍾,心急如焚的齊瀚雲忍受不了母子間這種詭異的寂靜,終於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娘——”
“不急,等我把這裏打理好了,就去過去喝媳婦茶的!”明明看見寶貝兒子已經一改往昔的謙和偽裝,顯得十分的暴躁不爽;齊夫人還要故意這麼說。從他七八歲開始,她就已經很少有機會可以捉弄到這個狡詐聰明的大兒子了。
機會難得。
“娘——我要出妻!你一定要幫我——”這樣子硬著頭皮,低聲下氣的求人;實在是顏麵大失。雖然求的是自己的母親。
“哦!?那你可曾是心甘情願的接了皇後娘娘的懿旨?”齊夫人微微抬手,阻止他開口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哼!誰叫他當初不肯娶她親自為他精心挑選的大家閨秀。君子報仇且三年不晚,何況小女子乎。
“是的,不過——”
“新娘子可是你親自的去人家娘家,鑼鼓喧天的迎娶過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