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被關了有多久。
他的毒傷急轉直下,成天猶如是置身煉獄一般。渾身會突然的變得又熱又冷,痛苦萬分。後來更是大口、大口吐出黑色汙血,隨即昏迷不醒。
等到迷迷糊糊再次蘇醒時,已經是在萬丈懸崖下麵,偏體傷痕;這麼持續反複昏迷又蘇醒,根本無法動彈。
是阿蟬那好心的苗家女子,在采摘藥材時發現並救了他的命。還把他悄悄藏在外麵傳言受阻咒的廢棄莊園內,給他治病療傷,隻是無法解除蠱毒。在她精心照顧下,外傷基本上是痊愈。
最可怕的是那不知名的蠱毒,讓他日漸消瘦,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幸虧有“豹眼”再次相助,讓方晗菊能夠順利地把他營救出來。現在終於可以見到至親之人,就算是無藥可醫也沒有什麼關係。
言談之中,竟然隱隱有交代遺言之意。
不僅令大家黯然神傷,方晗菊示意大家先行離開,留下齊瀚雲夫婦單獨相處。
方晗菊、齊瀚威夫婦出去後。
關謹言不得不再一次獨自的麵對朝思暮想了整整三年的齊瀚雲。他們之間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偏偏他卻拓印在她心裏,對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記得清清楚楚。
她四肢僵直地站在那裏,不敢輕易妄動,生怕此刻這隻是一個夢而已;或許輕輕的一動,夢就破碎了。
曾經多少次想象他們的重逢會是怎樣,想象他可能會另尋新歡;想象他可能戰死沙場。卻從來不曾預料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不知道是為什麼,好像她遇上的,總是在他傷痕累累的時候。
四目相望,看著齊瀚雲憔悴的模樣,她連忙垂下眼瞼,心莫名的絞痛起來。
“你如果不想待在這裏……可以出去,隨便讓老四進來……”齊瀚雲虛弱地說道。
“不——我沒有。”以為他在驅趕自己,關謹言連忙甩甩頭,拋開一切的雜念。努力地擠出一抹幹澀而急促的笑容。
動作利落地去倒了一些店家送來的熱水,端到床榻邊。
“你還需要清洗一下,我……”關謹言的目光根本不敢去直視齊瀚雲衣襟半掩的胸膛,先前她也幫著他清洗了身體,不過那個時候他是昏迷的,不像現在這麼尷尬。
齊瀚雲看出她的窘迫,默默地把手伸了過去。
紅著雙頰,關謹言細心的用軟布給齊瀚雲擦拭著手指,連每一個細微的部位都不遺漏。
看著曾經英俊瀟灑的齊瀚雲變成今天這般模樣,她以往清澈的眼眸中,漸漸蒙上一層朦朧的水霧。一股沉重的挫敗感驟然湧現,不禁恨自己空有一身醫術,偏偏卻沒有辦法救治自己最重要的人。
同樣以複雜的目光看著關謹言那細致妍麗的容顏,看她專心致誌為自己清潔,齊瀚雲沒來由的感到一絲喜悅。
他怎麼也想不到,還能有機會再見這個被自己刻意冷落了三年的“妻子”。
“你不該來……為什麼不離開呢?你應該……去找一個更加適合你的男人,嫁與他。”他忽然低聲的說了一句;淡然的語氣讓人難以捉摸。
其實,在看到關謹言,並且知道她沒有離開齊家,還不辭辛苦的萬裏尋夫時,他的內心裏其實是有著莫名的欣喜。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不願意讓關謹言目睹自己此刻形神俱毀的模樣,希望在她的記憶中,他永遠保留的是瀟灑俊美的形象。
“這個時候,你何必還計較這些!”等時間到了我自然就會離開的,關謹言在內心裏這樣想。
螓首低垂,強忍酸澀的感覺,不讓淚水從眼眶裏滑落下來。暗自想,原來自己一直是在癡心妄想,三年的癡情守候,依舊換不回他多情的一瞥。
或許這就是一直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問題,她愛他,他卻不愛她。隻要他一天不忘記那個他一心渴求的心上人,她就永遠沒有機會進駐他的內心。
“不過快了……你應該很快就會得到自由的!”齊瀚雲看到她還是如此的淡然,內心頓時極為不平靜,忍不住酸澀地補上一句。
不知道,這算不算的上是男人的劣根性?
明明就是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愛的女人;千方百計想要甩掉的女人。可是為什麼隻要一想到她會在自己死後改嫁給另外一個男人,還要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舉案齊眉的度過一生。就會有若有所失的感覺?像是被人搶走了珍寶一樣難受。
“謹言隻知道女子貴在貞節——”關謹言覺得,有必要讓齊瀚雲知道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決定,夫妻不和而離異是一回事;夫死再嫁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什麼意思?”齊瀚雲心念一動,難道,她肯為他守節嗎?
不是三四年,有可能是三四十年,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孤獨無依的苦苦熬過那麼漫長的歲月,他連想都不敢去想象會是怎樣的淒涼場麵。
不可能,她隻是現在這樣說說罷了。
時間會消磨人的氣節;寂寞會摧毀人的意誌。一個花季妙齡的美麗人兒,抵擋得了外麵花花世界的誘惑?!
關謹言見他目光中的疑慮,知道他在質疑自己。
“青燈古佛,自然可以滌蕩心靈,要不然,守節難,死節易!”她堅定斷然地說道。沒辦法,說她是癡也好,說她是傻也好,她就是有這麼的固執。
“如果……我要你必須活下去,並且要你嫁給別人……那個時候你怎麼辦?……咳——”齊瀚雲的情緒激動起來,又開始強烈的咳嗽。
“我會斟酌,但不會盲從!”關謹言據實以告,齊瀚雲驟然改變態度使她隱隱約約感到不安;他是出於愧疚嗎?
也是,不然還能是什麼。
她在可憐自己?
同情自己?
因為自己不久天日,所以說說好話哄騙自己?好讓自己因為感激而成全她,讓她去嫁給另外的男人!?這個詭異的念頭莫名地絮繞在齊瀚雲的思緒當中。他忘記了,是他先冷落了人家;是他拋棄了人家;是他要人家離開的;也是他要人家改嫁的;驟然而至的心痛和惱怒使他失去理智,
“你滾出去……我……不要看見你!討厭……”齊瀚雲惱羞成怒地命令道,一邊伸手過去拍開了關謹言手裏的布巾,借以發泄內心濃鬱的不滿情緒。
“我不走,除非你自己站起來把我推出去!”關謹言倔強起來時,同樣可怕。不然也不會苦苦地守候三年依然不改初衷。
“你……根本是……犯賤……咳——咳——”齊瀚雲幾乎是慌不擇口地大聲吼叫著。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
關謹言收拾布巾銅盆的手,瞬間僵在那裏,為什麼心會好痛?
猶如是在撕心裂肺一般——
比起那些年父親用藤條狠狠的抽打似乎還有痛上十倍、百倍!心裏莫名被揪緊的痛楚情緒,無疑證明了一個殘忍的事實——
他不在乎她,偏偏卻具有傷害她的強大能力!
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忍耐,忍耐他的無理和刁蠻,隻要能夠想到辦法治愈他;那個時候不必要他開口驅趕,她都會自覺自願地離開。
愛到深處,人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