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笑了:“原來是賀蘭兄啊,知道自己是庸人還跑到這裏來礙事,天底下再沒你這麼不識趣的了吧?”
賀蘭山低眉斂目:“我跟你說過些什麼,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的欺騙和背叛,你偏偏要來犯我的忌!”
田恬冷笑:“我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追著我滿處跑呢,你不是照樣要追,賀蘭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世上的事情哪能件件都深如人意,我看你就忍了吧!”
賀蘭山陰沉沉地扣了手指:“真是好一張厲嘴!“
雲在天一把將田恬推開,縱身躍起,與賀蘭山纏鬥在一處,賀蘭山專攻指掌,而雲在天修習的是內家功夫,兩個的武功不相上下,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
田恬不懂其中的奧妙,卻也能看出他們打得凶險至極!
眼見日頭漸升,兩個人也沒分出個高低勝負來,腳下步伐都見了懈怠。
賀蘭山忽然一撤身形站到了半米之處,冷冷說道:“這樣打下去,也沒個什麼意思,你若一定要護著她,就生受我三掌,從此恩怨了結,我再不會糾纏你們!”
田恬哈一聲笑了出來:“你做什麼夢,既然傷不了人,就趕快認輸了事,想出這麼低劣的法子來,誰會上你的當!”
雲在天思忖半晌,卻毅然應了一聲:“好!”
田恬大吃一驚:“雲在天,你瘋了,打也不是打不過他……”
“你閉嘴!”雲在天厲聲喝斷她,“這件事本是你有錯在先,況且……”他聲音略低下去,“三掌在我,也算不了什麼……”
轉頭向賀蘭山略一抱拳:“領教了!”
賀蘭山神色異樣地注視著他:“看不出,你倒是個有心人……”
話音還未落下,扣指攻向雲在天,貼到胸前,他化指為掌,雲在天隻覺得一陣風起雲湧,被諾大的氣流逼得退了十幾步,喉頭一陣腥甜,勉強撐著,笑了一笑:“賀蘭兄好功夫!”
賀蘭山束手立了一陣:“你若後悔,把人交給我,我也不為難你。”
雲在天駭笑:“賀蘭兄說什麼話,我若做出這種事來,那也叫個男人?”
賀蘭山輕籲了口氣:“那好,我成全你們!”
第二掌轉瞬即至,雲在天提了一口真氣頂在丹田,那掌風如雷似電,轟然一聲巨響,雲在天按捺不住,噗地噴出一口鮮血。
賀蘭山再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提掌再上,忽然一道青色人影一閃,他收勢不及,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那人身上,雲在天驚呼:“田恬!”
賀蘭山冰封似的俊 也化開了裂縫:“你……田恬你怎麼……”
田恬看他一眼,笑著咳出了一口血:“我……一人做事一人擔,用不著你們來替我了結!”
雲在天又驚又怒又痛:“你,你就這麼不聽話!”
田恬笑了笑,有些吃力地摸了摸他的臉:“你要死在了我麵前,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倒不如,讓你難過來得合算些。”
雲在天也不知是氣還是哭,賀蘭山想伸出手去碰田恬,他猛一閃身:“你走,我們再不欠你的,你害死了她,也就算是如願以償了!”
賀蘭山卻屹立不動,見雲在天以真氣護住了田恬的心脈,自己的傷處卻顧不得,忍不住輕歎了口氣,容不得他說話,略一抬手,封了田恬周身大穴,向雲在天說道:“以你的武功,這兩掌傷不了你的元氣,田恬卻不行,我練得寒冰掌,內傷五髒,天底下隻有一個人可發化解這種掌力。”
雲在天猛一抬眼:“誰?“
“——慕野朱堂!“
雲在天臉色變了幾變,向角落處望了過去,那個人正躡手躡腳地蜷了身子,一步步悄悄向外爬,雲在天把田恬放在地上,身形如電,朱堂一見他追來了,撒腿就跑,他又哪是雲在天的對手,幾個起落就被他一把揪住了衣服後領,嚇得連聲驚呼起來:“雲少爺……我……我在你師傅麵前發過毒誓,再不能妄動武功……“
雲在天冷笑:“你幹得缺德事還不夠多,怕什麼遭天譴?”
朱堂一向是最怕他的,哆哆嗦嗦地陪著笑臉:“雲少爺,你饒了吧,我是真的不能……你師傅回來,他……”
“師傅那裏,自然有我交待,要打要罵,隻讓他來找我!”
“我……”朱堂還想掙紮——
卻忽聽一人清清冷冷地問了一聲,“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慕野朱堂!”
朱堂隻覺得後頸一涼,一雙蒼白有力的手掌已扣在了他要害處:“救不救人是你的事,我也不勉強你,不過,其中利害,我勸你還是要好好想想。”
朱堂幾乎要哭了出來:“這……這還不叫勉強?”
賀蘭山淡淡道:“自然不叫,你還沒見過我勉強別人的手段呢。”
朱堂身子一抖,帶著哭音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雲在天按他的吩咐把田恬抱進了屋裏,他哭喪著臉跟兩人說:“化解寒冰掌力異常凶險,不能有絲毫分神,煩勞兩位替我把關。”
兩個人點了點頭,關上房門,退到了屋外。
雲在天一顆心七上八下,靜不下來,胸口一直悶得發慌,手掩在嘴上,拿開來一看,竟是一片刺目的鮮紅,雲在天微擰了眉頭,也沒有閑心去理它。
賀蘭不經心似的說:“日後是要落下毛病的。”
雲在天怔了怔,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哪顧得那麼多。”
“這裏有我,你隻管你自己就好。”
雲在天苦笑:“我怎麼放心得下。”
“連我賀蘭山……你都信不過麼?”
“不,不是……”雲在天笑得更為堅澀,“賀蘭兄可能不明白,田恬她……她若有個好歹,我又何必獨活在這世上。”
賀蘭山身形一震,神色複雜地看向雲在天。
他卻微垂著頭,仿佛根本就沒覺察自己說了些什麼,異常平靜。
賀蘭山不禁脫口而出:“好男兒誌在四方,何必在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上糾纏,雲在天,我以前還算是敬慕你——一掌震群雄,以一已之力收服綠林七十二道,是真男兒、好漢子,可看看你現在,失魂落魄,成個什麼樣子!”
雲在天一躍而起,揪住了他衣襟:“你竟還有臉說,還有臉說,要不是你,田恬她……”
“她也不是什麼好女子,能騙得了我,自然也能騙你!“
雲在天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腦海,一掌橫劈過去,賀蘭山抬手架住了他:“別跟我動手,你現在,不會是我的對手。“
雲在天頹然收掌,忽然一回頭,一腳將他踢了個跟頭,真氣一動,又咳出一口血,卻笑了笑說:“騙人這種事,逼得急了,就是我也會。”
賀蘭山這一腳挨得不輕,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勉強站起來,他一向孤高自詡,難得有這麼狼狽的時候,雲在天看在眼裏,忍不住大笑。
賀蘭山隻冷冷地看了他幾眼,也沒說什麼。
雲在天倒覺得不好意思,躬身一揖:“對不住了,賀蘭兄。”
賀蘭山緩緩別過了臉:“你天資極高,年少即成名,不求名動青史,卻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未免太令天下英雄齒寒!”
雲在天怔了一會兒,這問題太嚴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人活一世,最後也不過是個生病死,碰到什麼也就是什麼碰了:“我——我不知道,名利是最虛浮的東西,我不看重那些,相較起來,倒是人心更難得,人們說我沒出息,我也認了,隻要田恬活著,兩個在一起,比什麼都快活——”
“比什麼都快活——”賀蘭山微顯動容,輕聲重複了一句。
“是嗬。人還能求什麼呢?”雲在天輕歎了一聲,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見那日頭已躍上了天空,紅火火的一片豔光,他微微眯起了眼,竟似有些癡了。
田恬是在隔天下午醒過來的,傷勢並不太重,可見賀蘭山是手下留情了的。
朱堂收了銀針,神色異常委頓地坐在一旁,雲在天不忍心,安慰他說:“師傅那裏,我會跟他說明白的,救人畢竟是好事,師傅也不是全不講道理的人。”
朱堂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你——你根本就不知道——”
雲在天問他,他又不肯說,卻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田恬的精神不太好,雲在天按賀蘭山所說的,給她燉些養經暖脈的東西,他是大少爺出身,連鍋台都沒沾過,賀蘭山更不可能,指望朱堂吧,他自給田恬療傷之後,就變得神經兮兮的,整天麵對著牆壁發呆。
雲在天隻好自己動手,賀蘭山在旁邊既不指手,也不劃腳,卻隻是罵他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