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在天被他罵急了:“你隻說不練,要不然就你來。”
賀蘭山冷哼:“是你老婆,憑什麼要我侍候?”
雲在天氣得發昏:“是,既然是我侍候,你又多什麼嘴!”
賀蘭山仰麵望了屋頂:“我隻看不得笨人多作怪!”
雲在天重重地把碗蹲在桌上:“誰讓你看了,眼不見心為淨,還請你躲得遠遠的!”
田恬懨懨地翻了個白眼:“吵死了,你們還嫌我死得不夠快?”
賀蘭山飄然出了屋,聲音悠悠地傳過來:“等死絕了,就來告訴我一聲,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我替你們收屍!”
田恬低低罵了一聲:“這是什麼話,等死絕了,還怎麼去告訴他,這人說話也沒個譜。”
雲在天聽著這話這麼不順耳:“我說,我說的那個好像也不是重點吧。”
田恬看他手裏端著粥,輕“咦”了一聲:“你煮的?”
雲在天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你嚐嚐,我也是頭一次煮東西,不知道怎麼樣,你也就將就著吃吧。”
田恬也真是餓了,張口把勺子吞了下去,愣了好一會兒,臉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怎麼樣?”雲在天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田恬也沒說什麼,隻指了指碗:“你自己嚐嚐。”
雲在天有些狐疑地舔了一點,再舔一點,抬起頭來與田恬麵麵相覷。
許久,兩人不約而同地大吐特吐:“好……好惡心,難吃死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田恬深感恐怖,“雲在天,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就是豆子粥嘛,”雲在天也委屈得要命,明明就是豆子,怎麼到他手裏就變成穿腸五毒散了呢。
“我倒寧願餓死。”田恬擰過頭轉向床裏。
雲在天放軟了聲音哄她:“好歹吃一點嘛,總歸是比餓死強。”
田恬冷笑:“我倒沒聽過,毒死就比餓死強了,再說了,你先吃了給我看看。”
雲在天十分為難,田恬更加氣憤:“你自己都不肯吃的東西,卻拿來害我?”
雲在天歎了口氣,坐到門外,悶悶地發愁。
賀蘭山遊魂似的飄過來:“難得,竟還活著。”
雲在天恨他幸災樂禍,拿眼狠狠地瞪他。
賀蘭山冰山似的眸子裏竟閃過了一絲暖暖的笑意:“活人還真能給餓死了?做不出吃的,大可另想辦法嘛。”
“想什麼辦法,這荒郊野嶺的?”
“雲盟主輕功冠絕天下,區區幾百裏山路,還能攔得住你?”
雲在天眼神一亮:“說得是,我這就去,這邊還煩勞賀蘭兄照看著。”
賀蘭山看他身形一閃而沒,搖了搖頭,唇邊竟泛起了一 淡淡的笑意。
雲在天的輕功,在武林中素來有“上窮碧落下黃泉”的美稱,意思是普天之下,再沒有可以與他比肩的,他天資聰穎,把瞬息千裏的功夫發揮到淋漓盡致,倒也真不負了這一美名。
他行止起落間,身邊的山林飛也似的倒過去,身輕如燕,不過三個多時辰,就遙遙望見了山下的小鎮。下山更是容易,化做了一溜煙似的,沒一會兒功夫,就趕到了鎮子上。
黃昏時候,人家鋪子正要打佯,卻被他一頭撞了進去:“給我來二十斤點心,最好能多放些時日的。”
那小二看了他幾眼:“鋪子就要關了,客官明天再來吧,東西先訂下,二十斤,一時也做不出來。”
雲在天卻攔住了他:“我是從山裏趕出來的,明天再來,還要我跑這一趟?”
“山裏?”那小二笑起來,“你是神仙哪?”
雲在天從懷裏摸出一把金豆子:“隻要趕快,錢我不在乎。”
小二眼珠子幾乎掉出來,抓起金豆子放在嘴裏一咬。
雲在天嚇了一跳:“這東西可吃不得。”
小二呐呐道:“這……這是真的?”
雲在天好笑:“當然是真的,難道我還騙你?”
小二愣了一會兒,趕忙叫了老板過來,老板也大吃一驚,隻以為他是從深山裏跑出來的什麼靈物,急急忙忙擺了桌案,向他跪拜了一番,這才開火做起了點心。
折騰了好幾個時辰,才從爐中取出了點心,打包裹好,交給了雲在天。他剛想出門,老板卻攔住了他:“仙人,請留副墨寶,也讓人家知道有仙人光臨過本小店。
雲在天哭笑不得:“我要是神仙,還用你來做點心?”
老板一怔間,卻見人竟已不見了蹤影,不禁喃喃低語:“神仙,就是神仙,老兒我可沒看錯……”
雲在天哪有心思去理他,走得飛快,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閃閃爍爍的星光掛在天上,他想田恬約摸已經睡了,不知那兩個有沒有點良心給她弄點吃的,她比不得他們,不會武功,受了傷,又餓著肚子……
雲在天越想越覺得擔心,加快了腳步,比來時更加迅捷,漸漸接近了那幾間茅屋,見裏麵燈亮著,卻還是怕他們睡了,不敢驚動,放輕了步子,靠近了門前,卻聽裏麵人絮絮地說話:“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剛去看過,怕是還要等會兒。”
雲在天心裏一熱,知道他們還在等自己,正推門想進去,忽聽田恬笑了笑說:“哥,這回你總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了吧。”
雲在天微微一怔,頓在了門前。
賀蘭山平靜無波的聲音自門縫間流瀉而出:“世間男子,大多三心二意,難得讓你碰上一個,我試探他,也不過是因為不放心你。”
田恬微笑道:“你是我哥,不放心那是自然的,之前我也並不放心他,不過經了這些事,我漸漸明白了,人跟人,畢竟還是不一樣的。哥,他那人愛較真,可千萬不能讓他轉過這個彎來……”
雲在天隻覺得指尖也是冰涼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麻木了,點心盒子重重跌落下來,發出了“砰”一聲響。
屋裏人吃了一驚,打開門一看,他人偶似的站在門前,眼神也變得古怪。
田恬暗叫了一聲不妙,卻仍抱著三分僥幸,強笑了一聲說:“你……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出個聲,站在那裏嚇人……”
雲在天似笑非笑,啞了聲音:“我要出了聲,又怎麼能聽到這麼精彩的東西!”
田恬心頭一陣發涼,知道他已經全聽去了,下意識得看了賀蘭山一眼。
賀蘭山輕歎:“雲兄,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們隻是……”
“隻是拿我當個白癡而已!”雲在天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們,萬萬不能讓我明白過來,卻是要瞞我一輩子,田恬,我把一片真心掏給你,你卻當我是什麼?“
賀蘭山剛想開口,田恬卻攔住了他:“雲在天,你說話要講良心,那日我曾問過你,你隻把我當兄弟,我出了雲府,昏倒在路上,失魂落魄的情形我哥都看在眼裏,你讓他怎麼信你?”
“他信不信我,與我有什麼關係?田恬,這不正是你親自導演的一出戲,不是你親口所說,你也不肯信我?”
“是嗬。”田恬輕歎,“你看我身邊有了別的男人,心裏就放不下了,我若不演這出戲,你又肯把我放在心上麼?我在你身邊,就算守一輩子,又有什麼用?”
雲在天“哈”地笑了一聲:“你現在說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是一點也分不清了,你說你是真信,我又怎麼敢信你是真心?連這種事情都能拿來騙人,還有什麼不可以作假?”
田恬心頭一陣氣血翻湧,緊攥了賀蘭山的手:“說得好,說到底你也不過是看不起我,是,我出身沒你高貴,不過是靠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來討生活,我也做不來那些純情聖女假惺惺的樣子,你喜歡那潔白無暇的好女孩,又何苦掉過頭來找我?”
雲在天緩緩閉上了眼睛:“田恬,你是好樣的,是我沒骨氣,我不該來找你,不該辛辛苦苦帶你到處躲藏,更不該讓你這好哥哥莫名奇妙地劈我兩掌,不該為給你治傷逼朱堂破誓,不該半夜裏趕千裏路給你去買這些破爛點心!”
田恬聽得眼淚流了一臉:“你後悔了,你後悔了是不是?”
雲在天眼中一陣酸澀:“我隻恨我自己——不長眼!”
“好,你走,你走得遠遠的,從此再看不見我,你也就不必恨自己!”
雲在天背過身去:“不用你趕,我也自然會走!”
“雲在天——”田恬見他決然而去,心頭一陣刺痛,哇地嘔了一口鮮血,賀蘭山扶著她,卻也不勸她,隻是看她一麵吐血一麵哭,把整個床單染得一片鮮紅刺目,再不忍心看下去,伸手點了她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