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2 / 3)

“不饒我!你當自己是……”迎上她冷冰冰的雙眸,他不禁一頓,心寒了一下,“你憑什麼來管我的家務事?”

“不憑什麼。”謝寒萼冷冷地看著他,聲音堅決而冷靜,“我不會多管閑事,卻絕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我的親人!”

“好狂的口氣!”驀然傳來的低語,讓謝寒萼望向水榭中另外一個男人。

那男人斜倚欄杆,頭戴金冠,一身華服,蒼白的臉色仿佛經年不見陽光似的,但一對漆黑的眸子卻閃動著深沉詭譎的光芒。他輕撫伏在膝前的美女,貓一樣懶洋洋的神情,笑容卻十足的像頭狡詐陰險的狐狸。

謝寒萼倒吸了口氣,莫名地一震。先前未細看,還以為他也是個隻知尋歡作樂的草包貴族,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是個心機頗為深沉的人呢。

“你真的是董慶思的朋友?”她問,直覺地認為他不該是董慶思那樣輕浮放蕩的紈 子弟。他——該是那種有很大野心,站在朝堂上與大臣討論政事,運籌帷幄的謀略家。

“怎麼?我不像他的朋友嗎?”華服男子低笑。很感興趣地看著她。他還真不知道南梁也有這樣潑辣的女子,簡直比那些北朝佳麗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不像。”謝寒萼看著他,直言不諱,“你看起來比他精明一百倍,或者該說——你不像他那麼簡單。他隻是個輕浮的好色之徒,而你太深沉,讓人看不透。”

華服男子沉默,好一會兒才幽幽地道:“你倒是很聰明,如果性子柔性些,我或許會考慮納你為寵姬。”

“你……”謝寒萼氣紅了臉,冷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呀?皇帝?想要誰就要誰!告訴你,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本姑娘也不屑嫁給你。看你和這混賬家夥混在一起,再怎樣也不會是個好人!”

“謝寒萼!你,你不要說了。”董慶思麵如土灰,焦急地叫。她謝寒萼想找死他不管,可千萬別連累了他們董家。他可還有大好的前程呢!

“王爺,這丫頭一向都這麼瘋言瘋語的。您可別放在心上。”董慶思陪著笑臉,隻求王爺別大發雷霆,遷怒於他。

謝寒萼一怔:“你就是臨賀王蕭正德?”

“正是本王。”蕭正德淡淡笑著,雖然被謝寒萼頂撞,但心情出奇的好。是因為第一次有人敢於頂撞他?他笑著起身,並不想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謝寒萼撇撇嘴,看著董慶思一路小跑地跟了去。不覺扮了個鬼臉。王爺又怎樣?她才不在乎呢!隻要她認為是對的,就算對著皇帝老子,她也敢說!

謝寒萼溜進大廳時,所有的人都圍著臨賀王,幾乎沒人注意到她。

“寒萼。”看見謝寒萼,劉秋韻總算鬆了口氣:“剛才派人去找你,雪蕊卻說你早走了,真是急死人了。”看著皺起眉的寒萼,雖然想知道她去了哪兒,卻不敢問。

“派人去告訴姐姐一聲,別叫她擔心。”謝寒萼低語,看著在臨賀王麵前卑躬屈膝的父親,臉色更難看了。

父親的一生都在狂熱地追求著金錢與權勢。為了金錢權勢,他可以毫不心疼犧牲女兒一生的幸福,甚至毫不羞愧地對一個年歲足以做他兒子的年輕人卑躬屈膝,像是溫順的狗,全無尊嚴。

她鄙夷,她憤怒,她悲哀,但更多的卻是心痛。心痛父親作賤自己,追求的隻是可能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毫無用處的冷冰冰的金錢與權勢。

蕭正德半眯著眼,唇角掛著懶洋洋的笑意,深沉的黑眸卻閃爍著嘲諷的光彩。看這些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世族貴人在他麵前卑躬屈膝,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真是件有趣的事。

其實,以他的身份地位實在沒有必要敷衍他們,可他仍然留下來聽他們誇張而虛偽的奉承。他深知,隻有讓他們相信他也是個輕浮放蕩的草包,他們完全可以從他身上得到所想要的好處,才會得到他們全力的支持。

謝寒萼冷眼旁觀,不覺撇嘴。那男人可真是陰險呀!明明就是厭惡著周圍獻媚奉承的人,卻偏偏滿臉虛偽的笑容。

蕭正德微笑著,目光無意識地越過人群,正看見謝寒萼。是方才那有趣的女孩,他笑著,點頭示意。卻見那女孩齜起牙,衝他扮了個鬼臉;他微怔,隨即露出笑容。這女孩真是有趣,或許,納她為寵姬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明淨的琉璃杯中,斟滿琥珀色的美酒;龍肝鳳髓八珍美食擺上桌,玉白的油脂點滴似淚,襯著濃紅的湯汁令人垂涎三尺。

絲竹聲聲,吳娃楚女,輕歌曼舞,其樂融融。

謝寒萼厭惡地皺起眉。雖然明知會見到這樣荒淫奢侈的情形,卻仍忍不住憎恨厭惡的心情。這樣一次晚宴,耗資過千,對這些身家豐厚的世族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卻足以讓中都十幾萬貧民飽餐數月。

歌聲漸息,一縷清越的琴聲令謝寒萼抬起頭。

琴架之後端坐著白衣勝雪的溫鳳歧。文雅的笑容裏有一絲淡淡的哀愁,清淡的氣息,飄逸的神采,仿佛是遺世獨立的隱士。

琴音嫋嫋,如月夜怨婦的低訴,淡淡哀愁點滴入心,珠淚成溪緩緩流淌;繞過山林,嬌俏的黃鸝和上輕快的節奏,輕快的琴聲變得飄忽悠長,如輕雲柳絮無牽無掛,在遼闊的天地閃爍飛揚。古琴的調子越彈越高,有如一根銀絲鑽到了雲端上……

就在這時,突聽“砰”、“啪”兩聲,溫鳳歧吃了一驚,“錚”的一聲,琴弦竟斷。

抬頭望去,一青衣侍女倒在地上。秀美的麵頰上腫起五道紅痕,驚慌無奈的眼中有淚。

董子漢站起身,怒道:“死丫頭,王大將軍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居然這般不識抬舉!”又轉身陪笑道,“大將軍息怒。這死丫頭命賤,隻配做個粗使丫頭,還是老夫親挑一個如花似玉的歌姬來侍候大將軍吧!”

王大將軍瞪著布滿血絲,混濁無神的眼冷笑道:“董公不必麻煩了,我就要這個小賤人。”

董子漢一怔,忙道:“荻花,還不快起來給大將軍斟酒。”

青衣侍女荻花顫抖著起身。

董子漢又道:“大將軍若看中了這丫頭,不妨帶回府慢慢享受。”

荻花一震,顫聲道:“老爺,奴婢願意留在府裏。”

王大將軍一揚眉,寒聲道:“小賤人!你莫非是看不起本將軍!”

“她哪敢呢!”董子漢陪笑道,“荻花,你乖點,大將軍才會加倍來‘寵愛’你呀!”

荻花顫抖著,突然一頭撞向大廳的柱子,但她還未碰到柱子,就被人一掌打得倒飛出去,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嘴角流下血。

“好個小賤人!居然敢在這撒野!”董子漢麵紅耳赤,大叫道,“來人呀!把這小賤人押下去,給我重重的打!打死最好!”

“何必那麼浪費呢!”王大將軍陰沉著臉道,“我出使東魏時曾吃過一道名菜‘美目盼兮’,我看這小賤人倒也生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倒不如咱們就嚐嚐這道名菜吧!”

“王大將軍的意思是……”董子漢陪著笑,額上布滿微汗。雖然他恨不得殺了那賤婢,可還沒有吃人肉的膽量。

王大將軍笑笑,森然道:“這丫頭一身細皮嫩肉,扔了倒也可惜,倒不如讓她沐浴盛妝,蒸了來吃,倒真是名副其實的‘秀色可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