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2 / 3)

“真的假的?”荻花仰頭,喃喃自語,“那木幢足有十來尺呀!居然用牙叼,還讓人在上麵翻筋鬥!好厲害呀!”

“小兄弟,那木幢可足足有十五尺半呢!”一道甜美的聲音讓兩人一起望去。

一個笑容頗甜的姑娘正望著他們。謝寒萼一怔,忽瞥見她手上的托盤,恍然大悟,慌忙取了碎銀拋進去。

“謝謝二位。”姑娘一笑,沒有移動,“聽這位公子的話,好像是個行家呢!”

“哪裏。”謝寒萼一笑,故作瀟灑地一抱拳,“小生不過是多看了幾部雜書,哪裏是什麼行家呢!”

姑娘垂頭一笑,忽道:“看公子也不似壽春人呢!”

“哦,小生是出門遊曆的儒生。”

“出門遊曆!不知公子要往何處去?”

謝寒萼低咳一聲,實在有點吃不消她熱切的目光:“隻不過是隨便走走,走到哪兒就是哪兒了!”

她微笑,略帶羞澀地道:“咱們雜技團正要往長安去呢!”

長安!謝寒萼不禁心動。

長安——西魏的首都。那裏有博大的北朝文化,古老的曆史遺跡……更有她日夜牽掛的那個人……

她一笑,道:“小生謝寒,那是舍弟謝荻。請教姑娘芳名?”

“謝寒。”姑娘低念了幾遍,布滿紅霞的臉上笑容更甜,“孟紅喜……我爹都叫我喜兒。”她低語,頭垂得更低。

謝寒萼尷尬一笑:“喜兒姑娘,不知能否讓我兄弟二人搭班同行?”

“好啊。”孟紅喜叫了半聲,慌忙掩住口。又羞又喜地道,“我帶公子去見我爹之後再商量吧!”

“好,有勞姑娘了。”謝寒萼回頭瞪著竊笑的荻花,低罵道,“小心笑破了肚皮!”

荻花低笑,看著孟紅喜的背影:“我看那位姑娘是看上你了。隻可惜要白費一番情意 ……”謝寒萼回頭瞪她,笑過之後卻是深深的悲哀……

假鳳虛凰,人生荒唐可笑莫過於此。空付一番情意,卻得不到任何回報,這何嚐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呢?

第二天,她們跟著孟家班離開了壽春。

令謝寒萼可笑的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敵人——還是一個情敵!

孟家班的人不是很多,但個個都是身懷絕技。像孟老爹刀法非凡,做魁儡戲的小衛三人組,“涿木幢技”的大木,劍技的小蝶,舞碟的孟紅喜,當然還有她那個情敵——飛刀絕技一流的丁柏。

小小的孟家班,八個人,都齊心合力,團結得很。而謝寒萼和荻花的突然加入,確使孟家班掀起不大不小的風波。

孟家班的行程並不快,每到一鎮一鄉就停駐演出。謝寒萼也日漸熟悉這種閑時輕鬆,忙時緊張的生活。

她一點都不擔心被人發現。她知道蕭正德決不會大張旗鼓的派人來抓她,即使有人暗訪調查,也不會想到她混在一個雜技團裏。

“謝公子,你坐下休息吧!”孟紅喜再看他一眼,羞澀地低下頭。人家斯文人果然不一樣,即使穿上他們班裏的粗布衣裳,也顯得俊雅過人。

“喜兒姑娘,你不必特意招呼我的。”謝寒萼笑著,心裏難免有絲愧疚。

“沒關係,反正我也無事可做。”孟紅喜聳聳肩,很隨便地坐在地上,“沒想到阿荻那麼能幹,一個大男人居然做得一手好菜,讓我也可以偷偷懶呢!”

“是呀!阿荻一向都很喜歡做飯的。”謝寒萼笑笑,也坐在地上。

孟紅喜一笑,瞄她一眼,垂下頭去。

“喜兒,有空閑還不多練功?小心明天砸了場!”丁柏走過來,剛硬的臉上有絲嘲笑,“你可不比某些人,什麼都不用做,就有得飯吃,有得錢花。”

“你說什麼呢?丁柏!”孟紅喜站起身,怒瞪他。

“喜兒姑娘。”謝寒萼隨手拉住她,氣青了丁柏一張臉,孟紅喜驚望她,羞怯地垂頭。

“其實丁兄說得沒錯。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謝寒什麼事都不懂,給大家添了麻煩,還請見諒。”

“哪裏呀!”大木嚷著,憨厚的臉上帶著笑,“謝兄弟和阿荻一來,我們的飯菜都香了許多呢!”

孟紅喜瞪起眼,叉著腰問:“你是說我燒的菜難吃了?”

“他怎麼會那麼說呢?”小蝶笑著,溫柔的目光不時瞄向丁柏,“快過來吃飯吧!”

謝寒萼偷偷翻了翻白眼,心中暗覺好笑,這都是什麼呀!也不知月下老人怎麼牽的紅線,簡直是亂成一團麻了……

途經襄城,孟家班終於到達洛陽。

洛陽是西魏除長安外另一重要城市,繁華熱鬧絕不遜於建康。

“班主,咱們這次可要大顯身手了!演得好,說不定還會進豪門大戶表演呢!”孟紅喜四處張望,滿臉興奮。幸虧一放好行頭,就跑出來逛街,要不然哪兒看得到這些熱鬧呢?

“是呀!西魏不比南梁,一味的歌舞琴技。咱們雜技班也有機會登上大雅之堂的。”小蝶柔聲附和。

孟老爹望著熙攘的人群,歎了一聲:“隻要能表演,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謝寒萼一笑,勸慰道:“孟老爹,以孟家班的高超技藝,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

“那又能怎樣呢!”孟老爹歎道,“若是早個幾十年,碰上東昏侯當政,倒是咱們這些耍雜技的好命了!”

“爹!”孟紅喜嬌嗔,“別再感懷身世了!趕緊找場子吧!”

“是,大家小心點。我看紅喜她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小衛喊著,卻被越來越擠的人群困住。

擁擠中,數匹駿馬飛馳而過,最顯眼的白馬上竟是一美麗的少女,嬌俏的麵容卻有一雙冷漠的眼。

“好大的威風呀!”孟紅喜看著凝神注視的謝寒萼,咬牙道,“好沒教養!”

“噓!”身邊一中年男子低聲道,“小聲,讓人聽到可不得了的。”

謝寒萼淡淡一笑,道:“大叔,那位是哪家小姐?怎麼這麼大的氣派?”

“今天這還算好的。”一青年笑道,“你沒瞧見大夥都躲著嗎?在洛陽哪個敢得罪李大小姐呢!就算她的馬踩死人也不用管的!”

一個少女低吟唱:“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裳逐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

“老說她幹嗎?”中年男人笑道,“要唱,還不如唱咱們的女英雄花木蘭呢!”

“花木蘭?是誰呀?”孟紅喜好奇地問。

“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謝寒萼微笑,“我還記得《木蘭詩》裏的幾句——‘日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日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她淒然一笑,低語:“即使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也免不得思鄉情懷,女兒情結。何況我……”

“你說什麼?謝寒。”孟紅喜望她,略有疑惑。

“沒什麼!”謝寒萼慌忙露出笑容,“我在說花木蘭代父從軍,孝心可佳。而且那麼勇敢,機智,比我們這些弱書生強得多了!”

“這倒是大實話!”丁柏冷笑,回首瞪她。

“別理他!”孟紅喜回瞪他一眼,扯住謝寒萼的手,“你這樣斯文有禮的書生比那粗野的臭男人好一百倍!”她低下頭,猶豫著又小聲加了一句,“我最喜歡你這樣的斯文人了……”

謝寒萼皺起眉,簡直要暈過去了。

——老天!誰來救她!

在洛陽的演出很成功,不過數日,整個洛陽都知道城裏來了個孟家班。

這天,天氣很好,一大早孟家班就如往常一樣擺好了場子。但無論大家怎麼吆喝,怎樣賣力的表演,竟沒有一個人靠近,隻是遠遠地瞧著他們。

“老爹,你說洛陽城的人今兒怎麼了?幹嘛不過來!再這麼著,咱們不是白表演了嗎?”丁柏終於忍不住了。

“是呀!孟老爹,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呢!”謝寒萼蹲下身,滿頭霧水。雖然比幫忙打鑼收錢來得輕鬆,但心裏卻不是滋味。

“可能有人要砸場子!”孟老爹仰頭望天,長歎一聲,“都小心著點,要是到了晌午還沒人來,就收場吧!”

“晌午就收場,不是太早了嗎?”一個難聽的公鴨嗓插了進來,倒把他們嚇了一跳。

謝寒萼仰頭看去,倒真是嚇了一跳。

好恐怖哇!妖怪?謝寒萼仰著脖子,一時無法反應。

“怎麼!瞧著驚訝?別怕,那是昆侖奴。沒什麼了不起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公鴨嗓慢條斯理地道:“請你們看我!我才是老大!是昆侖奴的主人!”

謝寒萼喘了口氣,終於把目光從金發巨人身上收回,看向巨人身旁的男人。他的個子也算是高了,但和昆侖奴一比,簡直是個小矮子。掩住口,謝寒萼不讓自己笑出來。有什麼好笑的?人家總比你個子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