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了揚手裏的包裝袋,蔣辰愷蹲下身替虞漪貼上。
“我的天哪,你在哪裏買的?"售貨小姐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
“藥房。”
“可是附近沒有藥房。”售貨小姐據理力爭,“看你的樣子,難道你……跑著去的?”這個男人不會叫出租車嗎?
蔣辰愷沒有吭聲,隻是專心地處理虞漪的傷口。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剛才身無分文。”虞漪看著他一起一伏的胸膛,這就是他跑著去的證明吧。
“外麵在堵車。”
原來如此,虞漪“哦”了一聲,“那這些創可貼呢?”藥房今天成了善堂?
“我把手表壓在那裏。”
虞漪還未做聲,售貨小姐已經感動不已,“為什麼我的男朋友及不上你男朋友的一半?”
聽了這話,辰愷和虞漪四目相望,久久不言語。
“或許你提出分手的那天,你男朋友會醒悟。”趁著辰愷結賬的當下,虞漪走進售貨小姐身邊輕聲說道。在那位小姐又驚又奇的眼神下,虞漪踏著大步往外走去。
並肩走到陽光下,看著身邊的他亦步亦趨,這個狠狠利用她再被她狠狠利用的男人此時竟然還不覺悟。還甘心事事聽她吩咐,為她效命,隻因為他覺得虧欠她。今天,他還要實踐婚前的諾言,做她的鬧鍾、麵包機、廚師、司機、洗衣機、避風港……
難怪剛才那位小姐會有感而發,連她都覺得感動異常。虞漪突然紅了眼眶,停在原地不再前進。
“怎麼了?”蔣辰愷也停住腳步。
“你做得很好,下一任蔣太太一定會很幸福。”她沒頭沒腦地說著。
他抿住雙唇,過了半晌才道:“可惜我沒有辦法讓第一任蔣太太幸福,連留下她都做不到。”
虞漪抬起頭望著他,滿是心疼,“辰愷,答應我,下次一定要找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不要再為了其他原因倉促遷就了。”“虞漪,給我一次機會,我……”
身後突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讓兩人同時回頭。
“豪來接我了,我們晚上還有個項目要趕工。”
虞漪告訴自己不要被辰愷的話所迷惑,要抬起雙腳一步步朝前走。現在她離開他至少還有尊嚴,等到日後待他找到真愛攆她走時,她需要整理的不隻是一地的傷心還有無法撿回的自尊。即使他一輩子伴她左右,她也得不到他的真心,隻有日複一日的內疚纏繞著兩人。
坐進車內,虞漪眼神迷茫,曾豪提醒道:“虞漪,蔣先生似乎有話對你說。”
她一愣,隨即見到辰愷快跑過來想要拉開車門。她一時失神連車門都沒有關,虞漪急忙想要合起車門,不想聽他的挽留。
用力一拉,車門並沒有發出預料中的聲音,相反四周反而更加安靜下來。看著被夾在車門內的手指,虞漪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即使他的手被卡在其中,他也不吭一聲,隻是無奈地將車門打開。
“你買的東西……”替她合上車門,他轉身離去。
虞漪內心澎湃,原來他急於追趕上來並非為了糾纏不清,而是為了這些大包小包。但她卻一意誤解他,還夾傷他的手。剛才那用力一擊到底有多痛呢?用上整整一包的創可貼來貼他的傷口有用嗎?那麼心呢?她傷他的心,該如何修補呢?“現在下車追他還來得及。”曾豪建議道。
虞漪隻是緩緩地搖頭,“下車隻會是再一次互相折磨的開始,他……根本不愛我。”
她要的隻是愛,看她多容易滿足。
她要的卻是愛,蔣辰愷給不起。
虞漪下定決心不再見蔣辰愷,如果他再來找她,她會和他說不要再來打擾她的生活。但蔣辰愷沒有給她機會,他自那天離開之後沒有再來找過她,可是這樣她卻開始惦記起他來。他的手要不要緊?有沒有看醫生?會不會有後遺症?
她開始有回頭強迫症,每次出門上街走到人群密集之處,她都會分外留意地頻頻回頭,就怕他躲在哪個角落錯失了邂逅。她明明可以去他家探望,但礙於愚蠢的自尊讓她下一秒就打消了念頭。如此反反複複搞得整個人昏昏沉沉,連曾豪都看不下去建議她回家休息。
“我身體沒問題,可以工作。”她堅持。
“我是怕你影響別人工作。”曾豪知道如何讓她成為泄了氣的皮球。
一語中的,虞漪隻能拿起包離開公司,陽光明媚的午後讓她一下子失去方向,那個冷清的單元不是她的歸宿,她寧願如同幽魂一般隨處閑逛。
“當當!”
整點的鍾聲響起,虞漪抬頭望向那隻大鍾。心裏一陣五味陳雜,她怎麼走到這裏了?是下意識還是有意識?正想轉身離開,心底卻又呐喊著留下來。
終究情感勝了理智,快步邁入教堂,挑了一個後麵的位子坐下。正巧有新人行禮,紅地毯,白婚紗,美麗的新娘,精神的新郎,到處係滿的鮮花和氣球。原來每個婚禮都差不多,神父的問詞更是千古不變。
“下麵請問誰對這兩位新人的結合有意見?”
神父望了望下麵的人群,觀禮的嘉賓若無其事地微笑著,大家都知道這句問話毫無意義,隻是一個步驟,一個形式。
“我、我……”
教堂內突然冒出一個模糊的聲音,短促又朦朧,正當大家都以為是自己耳鳴時,一個人從第一排的座椅下麵爬了出來,驚得第一排的嘉賓跳了起來。
“我、我有意見……”
那個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一身的酒味令人退避三舍,眼睛半開半閉地張望著眼前的一對新人。
新娘顯然也被這突發狀況嚇到了,躲在新郎身後不敢做聲。
“你是什麼人?”新郎推了他一把,那人立即腳步不穩,仰天摔倒。
他是什麼人?虞漪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不是辰愷還會是誰?但他為何要來搗亂別人的婚禮?帶著疑問,虞漪並未現身,隻是坐在最後一排靜觀事情的發展。
“阿門。”神父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施先生,請你尊重他人。”神的麵前眾人平等。
“不要嫁給他,跟我走,不要嫁給他……”蔣辰愷再次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新郎麵前,朝他身後的新娘喊著。
新郎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忍住回頭質問的衝動,但新娘卻忍不住地喊道:“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
全場一片嘩然,賓客們開始交頭接耳,結婚第一天便有好戲可看,真是功德無量。
“你……走開!”
蔣辰愷用力一拉,新郎被甩到一邊,眨眼之間他已經握住新娘的手臂。全然不顧新娘的掙紮和哭喊,他一味訴說心聲。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每天叫你起床,幫你做早餐,送你去上班,替你包攬所有的家務,風雨無阻。你煩惱的時候我願意傾聽,睡不著的時候我陪你兜風,下雨天我一定把傘讓給你,如果有天……”
“你到底是誰?"
新郎的吼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傾聽,包括新娘。她不認識這個陌生人,對他的所作所為更是擔驚受怕,但她卻莫名地被他的誓言打動。
“你走開!”
蔣辰愷一揮拳,新郎應聲倒地,在新娘的呼喊聲中,他拉著她就往外走。
不用新郎指示,伴郎和幾個男賓立即一擁而上堵住了他的出路。群策群力,不一會兒就將他製服,隻剩蔣辰愷還在大舌頭地拚命高喊:“虞漪,不要離開我,不要……”
直到此時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酒鬼認錯了人,立即噓聲一片,不知為何新娘歎出的卻是失望之氣。
“把這個瘋子拉出去。”新郎爬了起來,開始指手劃腳。
等到虞漪回過神來,才發現蔣辰愷已經被架了出去,她立即跑向出口。一顆心“撲通撲通”亂撞,在他喊出她名字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徹底被禁錮,動彈不得。所有兩人經曆的一切開始在腦海中翻滾,快樂的、悲傷的、甜蜜的、掙紮的,她發現自己通通都舍不得丟棄。
“你這瘋子真會挑時間,這會兒來搗亂。”一個男賓說著就給了蔣辰愷一拳。
剛剛趕到後巷的虞漪呼喊出聲:“你們不要打他!”
三個男人看了虞漪一眼,動手的男人嘀咕了幾句便把蔣辰愷往雜物堆上一丟。
“走吧。”
待三個人一離開,虞漪便上前撫上辰愷的臉,他下巴上的胡須紮到了她的手。
“你怎麼樣?”
辰愷張開眼睛,笑了,“你終於還是跟我走了。”
他的酒氣噴在她的臉上,醺得她兩眼酸澀,虞漪咬住下唇,“痛嗎?”剛才那一拳打得結結實實。
“你沒有和那人結婚,太好了、太好了。”蔣辰愷隻顧自言自語著,半睜的雙眼緩緩合上。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虞漪用力拍打他的臉,“辰愷,你醒醒。”
眼角一瞟,虞漪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淚水開始下墜。她用力地抱起他,雜物堆上一大塊破碎的玻璃上還沾著血。
“你……怎麼這麼傻?”當看到他的後背還插著一塊碎玻璃時,虞漪開始哽咽。
破舊的小巷,倒地的他,哭泣的她,一切都似曾相識,但虞漪憎恨這似曾相識。這一次,她有足夠的勇氣掏出手機,雖然抱著他後背的手已經沾滿了獻血。
當蔣辰愷睜開眼時,他看到虞漪靜立在窗台邊,生怕是自己的幻覺,於是他眨了眨眼卻發現她並沒有消失。他沒有出聲就這樣默默地望著她的側臉,記憶開始緩緩聚集,雖然有些細節他記不清晰了,但大致發生了什麼他還是明了的。
“你醒了?”虞漪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不想讓自己太激動,“我去叫醫生。”
“不要,先別走。”他的上半身硬撐著抬起。
虞漪惻然,先扶他躺下再坐了下來。
“你又救了我一命。”
“是醫生救你的,不是我。”她看著白床單冷冷道。
“總之……謝謝你。”
她冷笑了一聲,“我接受,說完了嗎?你現在也醒了,我看是我該走的時候了。”一聲“謝謝”讓她清醒兩人現在的處境。“虞漪,聽我說完。”他急道,插了輸液管的左手緊緊握住她的。
她緩緩坐下,抬了抬手指後還是任由他握著。
“能不能一輩子都不要走?”蔣辰愷一字一頓道,懇求的眼神在她臉上尋找答案。
虞漪的手顫了一下,想要抽走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們已經離婚了。”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那份協議書我一直沒有簽。”
她抬眼對上他虛弱的笑容,一時無言以對。
“所以我們還是夫妻。”
“我現在過得很好,請你不要來打擾。”虞漪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蔣辰愷焦急道:“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要自欺欺人?你明明關心我!”
“那又如何?自欺欺人的人何止我一人,你不也是強迫自己不斷地補償我?我受夠了,蔣辰愷,我不要你廉價的施舍!”“你……”
“吵什麼?”巡房的主治醫生恰巧走進來,“醒了?”他看了辰愷一眼隨即瞟向虞漪,“剛醒就大吼大叫你還讓不讓他活了?”
見虞漪不吭聲地退到一邊,醫生便查看了一下儀表和蔣辰愷的情況,指著他道:“你也是,對著她吼?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血型多稀有了,要不是她400CC的血輸到你血管裏你還能活嗎?”說到這裏醫生笑了起來,“不過說起來你們也挺有緣分的,居然都恰好是RH血型。好了,我要去巡下一個房,稍後我讓護士給你量血壓。你們可別再吵了,否則我讓護士不給你飯吃!”
虞漪被這個老頑童似的醫生逗樂,站在一邊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