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了大司馬魏程,宇文遠和風火雷三名護衛匆匆回轉永昌宮書房。
“二皇子,三皇子已經暗中抽調封地兵馬進京,你要早作對策才是嗬!”火護衛望著一臉哀痛的宇文遠,出聲提醒道。
三皇弟根本不足為懼,真正令宇文遠煩惱的是自己的父皇,要怎麼做才能阻止父皇繼續濫殺無辜呢?
沉吟片刻,宇文遠心中已有計較,他把魏程的兵符印信交給火護衛,命他即刻抽調禦林軍封鎖皇城,要是宇文齊的手下膽敢輕舉妄動,一律格殺無論,至於宇文齊,務必生擒活捉,不可傷其性命!
為免投鼠忌器,宇文遠命令風護衛即刻趕去宰相府保護顧淵,以防不測。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宇文遠取出暗格中的楠木匣子,腳步沉重地走出書房,準備前往長樂宮當麵質問自己的父皇,呼之欲出,但是這樣的結果卻不是他想要的!
宇文遠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是心底終究放不下一個人,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一生到底是他牽絆了顧新顏,還是顧新顏牽絆了他呢?三生石上早就注定了彼此的緣分,奈何這緣分來得太遲,結束得卻太早。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他能為她做的恐怕也就隻能到這一步了吧?
“宇文遠,你要我不要離開你,你自己卻準備拋下我一個人走了嗎?”顧新顏站在台階下,望著台階上低頭沉思的宇文遠,大聲質問道。
“新顏,你怎麼來了?”宇文遠裝作沒聽懂顧新顏話中的意思,反問道。
“二皇子,二王妃非要過來見你,卑職攔不住……”電護衛訕然地上前一步,正待解釋原委,宇文遠一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講,他的愛妻何等聰慧,又豈是電護衛能攔得住的?
宇文遠驀然微微一笑,走下台階,輕輕牽住了顧新顏的手。“新顏,如果我拋下皇子的高貴身分,你願意和我這個一無是處的窮酸書生遠走天涯嗎?”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隻要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粗茶淡飯也賽過山珍海味。”顧新顏同樣回以嫣然一笑,當著電護衛的麵,勇敢地表明自己的心跡。
她再也不要等待,她要和心愛的男子一起麵對疾風驟雨,縱然前麵是懸崖峭壁,她也絕不退縮。
宇文遠和顧新顏十指緊握,仿佛握住了彼此的生命。
一旁雷電兩位護衛見此情景,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默默下定決心,就算拚了性命,也要保護二皇子和二王妃。
長樂宮宮闈深深,門口一派肅殺之象,守衛的兵士比平時多出了好幾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宇文遠和顧新顏被擋在了長樂宮門外!
黌門太監振振有詞,說聖上龍體違和,需要靜養,謝絕所有文武百官和皇子公主請安探望。
看來軟的不行,要來硬的,宇文遠飛快地打了個響指,身後雷護衛立即上前掐住了黌門太監的脖子。
“要想活命的話老實讓路,不得聲張,不然立即讓你去見閻王爺。”
黌門太監沒想到宇文遠下手如此強硬,當下嚇得魂飛魄散,連連點頭低聲求饒。“二皇子饒命,小的也是被三皇子逼迫,不得不忍氣吞聲嗬!”
“閉嘴!”雷護衛怕他壞了大事,急忙在他耳邊警告,“快帶二皇子二王妃進宮麵聖!”
宇文遠伸手點了黌門太監的啞穴,笑道:“雷護衛,你何時這麼婆媽了?還不快和電護衛去對付那些守衛?”
雷護衛一看,隻見電護衛已經和守門士兵纏鬥在一起,當下不假思索地飛身加入戰鬥,長樂宮前頓時亂成一團。
這些守衛訓練有素,武功紮實,顯然是有備而來,雷電兩護衛隻能勉強應付,哪裏還脫得開身去保護宇文遠和顧新顏?
宇文遠脅持著黌門太監一路闖進長樂宮的寢殿,遠遠地就有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宇文遠察覺有異,連忙屏住呼吸,伸手打昏黌門太監後,急切掩住了顧新顏的口鼻。
“新顏,快服解藥。”宇文遠說話間吸進了一縷香氣,立時有些站立不穩,他吃力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顧新顏一看情勢不妙,當下自宇文遠懷中取出藥瓶,手忙腳亂中褐色藥丸灑了一地,顧新顏一不做二不休,拿起藥瓶就往嘴裏倒藥,好不容易吞下藥丸,正準備給宇文遠喂藥時,斜刺裏驀然伸過來一隻手奪走了藥瓶。
“二皇兄,這次你可是來遲了一步,不好意思,隻好委屈你一下了。”宇文齊猙獰地笑著,伸手照著宇文遠的腦門就是狠狠一拳,宇文遠身中迷香,全身癱軟無力,即使宇文齊不出手,他也已經支撐不住。
見宇文齊凶相畢露,宇文遠被生生打昏過去,顧新顏睚眥欲裂,抱住宇文遠的頭就大聲怒罵道:“宇文齊,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難道你準備殺兄弑父謀奪帝位嗎?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喪心病狂?”宇文齊仰天長笑,笑聲恰如夜梟,即使在白天也令人毛骨悚然,“自古以來哪個皇帝不是雙手沾滿血腥的?你以為你的二皇子比我清高嗎?你不妨問問他,大皇兄是不是他害死的?”
“害死誌哥哥的不是二皇子。”顧新顏含淚辯解道,她不忍目睹宇文兄弟自相殘殺,但又覺得任何解釋都已經蒼白無力,為了帝位宇文齊已經泯滅了心智,再也聽不進她的話了。
“不是他還有誰?難道是父皇嗎?”宇文齊雙眼如炬地盯著顧新顏的臉,驀然蹲下身來,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柔聲道,“新顏,隻要你答應做我的皇後,我可以放他一條生路。”
“新顏隻求和二皇子同生共死,此生決不再嫁他人!”顧新顏倔強地別過臉,躲閃著宇文齊邪肆的目光。
“顧新顏,你何須惺惺作態?想當初大皇兄死後你不也這樣拒絕過二皇兄嗎?可是結果如何,你還不是照樣嫁給二皇兄為妃了嗎?”宇文齊親狎地捏了把顧新顏的臉蛋,不屑地冷笑道,“隻要我登上皇帝寶座,你會心甘情願嫁給我的,哈哈……”
宇文齊狂笑過後,立即命人將宇文遠捆縛起來,自己則拉著顧新顏的手來到聖上的病榻前。
“父皇,兒臣要娶新顏為妃,請父皇成全。”
“逆子……你休想……”聖上的身體軟綿綿地斜靠在龍榻上,枯瘦的雙手劇烈顫抖著。
“父皇,你也垂涎新顏的美色吧?不然你怎麼會忍心殺死大皇兄呢?”宇文齊不顧顧新顏的掙紮,伸手撫摸她美豔無雙的臉龐,“從來紅顏禍水,隻是麵對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哪個男人能不心搖神馳呢?”
“逆子,你……你胡說……什麼,朕一直視新顏如女兒,你不要含血噴人!”聖上目光閃爍,眼中閃過痛悔之色,看得顧新顏心驚肉跳,難道事情真的像宇文齊所說的,宇文誌竟是因為自己才枉死沙場的嗎?
宇文齊驀然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至聖上的枕下,想要奪取什麼寶貝,卻被聖上出其不意地一腳踹飛到宮門邊,身子重重地撞到門框上,像個泄了氣的皮囊一樣軟倒在地。
顧新顏驚詫地發現,剛才還病歪歪的聖上突然精神抖擻,哪裏還有一點生病的跡象?
“逆子,你以為用這點微末伎倆就可以逼朕退位了嗎?”聖上厲聲喝斥,臉上是顧新顏從未見過的狠戾之色,“你和遠兒明爭暗鬥,覬覦朕的江山,你們以為朕不知道嗎?朕不說破,是希望你們兩個適可而止,沒想到你們兩個變本加厲,逼得朕不得不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親生骨肉的鮮血,你們知不知道朕有多痛心?”
“父皇,兒臣罪該萬死,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饒兒臣一命。”宇文齊眼見大勢已去,連忙手腳並用,爬到聖上麵前,連連磕頭求饒。
“那麼你告訴新顏,毒害大司馬和遠兒的人是誰指使的?”麵對宇文齊的苦苦哀求,聖上決絕的神色終於舒緩下來,但是他也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宇文齊,既然宇文遠糾纏不休,那麼就隻有讓宇文齊來背這個黑鍋了,畢竟自己終有壽終正寢的一天,他不想自己的江山後繼無人,為了毓慶皇朝的千秋大計,他隻有狠下心來讓自己的小兒子充當替罪羊。
“是……兒臣一時利欲熏心……”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宇文齊隻得一力承擔所有罪過。
聖上沉吟良久,一副難以決斷的模樣,最後長歎一聲,道:“唉!罷了罷了,念在父子一場,朕可以免去你的死罪,但活罪難逃,朕就罷黜你的王爵,貶為庶民,即日起離開京師,永生永世不得回朝,你心中可服?”
“兒臣心悅誠服,謝父皇不殺之恩!”宇文齊以頭觸地,叩了三個響頭之後就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長樂宮。
顧新顏心驚膽戰地看著聖上舉手之間就割斷了父子之情,如此狠辣的手段簡直令她歎為觀止,想起當初宇文誌和聖上爭得麵紅耳赤的情景,顧新顏的心一寸寸墜入冰冷的深淵。
“新顏,朕嚇到你了吧?都是這個逆子惹的禍,一切都過去了,莫怕!”聖上輕輕拍著顧新顏的背,眼神中滿是愛憐之色,隻要能時時看到她獨一無二的絕世容顏,縱然孤家寡人終老一生他都願意默默承受。
“聖上,你告訴新顏,誌哥哥的死是不是因為新顏……”答案縱然殘酷無情,終究還是要浮出水麵,顧新顏雖然覺得背上的手齷齪無比,但還是強自隱忍,沒有閃躲。
“誌兒的死是個意外,朕心裏也不好受,朕每日被噩夢纏繞,寢食難安,朕和你一樣始終覺得愧對誌兒,要不是朕執意要他出征突厥,他就不會戰死沙場。”聖上的神情瞬間委頓下來,像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露出一臉病懨懨的模樣。
顧新顏沒有戳穿聖上的謊言,她知道自己現在處境危險,聖上既然可以殘忍地殺害自己的兒子,那麼身為一介女流的自己又怎麼奈何得了手操生殺大權的聖上呢?
“幸好聖上早有防備,不然新顏現在就已落入三皇子之手,聖上龍體違和,又受此驚嚇,都是新顏的罪過。”顧新顏假裝感恩戴德地握住聖上蒼老的手,扶著他走向垂著金色流蘇的龍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