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1 / 3)

她最拿手的是煎荷包蛋。

“君子遠庖廚。”女子拿著鍋鏟,輕哼。

“你不是君子,你是女子。”

“那……女子遠庖廚。”帥氣地敲破雞蛋,“哧——”油煙吱吱直響。

倚在門邊的男人左手拿著瓷碟,右手夾著根未燃的煙。夾煙不抽已經成了他的習慣。看她倒油撒鹽煎得很快樂,感染似的,他也快樂起來,甚至忘了白天發生的小插曲。

“溫,你不問我為什麼用果皮砸你?”

“你會給我答案嗎?”他軟軟地問,聲音緩慢而愉快。

“當然會。”起鍋、裝碟,兩個荷包蛋輕鬆鬆被移到廳桌。他們在外吃過,煎蛋是一時興起,他想吃,她就煎。

意外的爽快令他小訝,掃掃煎蛋,有些驚奇她的好手藝,“煎得很漂亮。”

“謝謝。”跳到他身後,她輕巧地倚在他肩上,道,“我砸你,因為我吃醋。我吃醋,因為我把你當成愛人。溫,你說我們可以來一段對未來必須負責的戀情,是嗎?”

“嗯。”

“我當時隻說考慮考慮,對不對?”

他點頭,咬一口煎蛋。

“現在呢,還是這麼想嗎?”

“你想說什麼,佑佑?”放下筷,他側身摟過她。

俏臉一揚,她轉動大眼凝著他,“我的意思就是,答案肯定。我願意和你有一段對未來負責任的愛情,然後無限延長延長再延長,長到你愛我我也愛你,長到……也許我們的皮膚變成醃菜的那一天。”

“佑佑?”睜大眼,他叫,聲音染上一絲激動,“你的意思……”

“笨!若真要找人過一生,我想,我選你。因為……”一絲忸怩閃過眼,她頰麵微酡,如水暈般化開,“因為,我對你自動聚焦,你好像在我的心上曝光了耶。”

自動聚焦?

曝光?

這是專業術語吧。司馬溫沒空多想,大掌輕輕拉扯她腦後的長發,迫她昂頭對上自己,“你……愛我嗎?”

他有些難以置信,覺得問得有點傻。阿拉真神,數理可是他最擅長的,別讓他的腦袋像一鍋粥似的。

“你認為呢?”一記歪嘴邪笑。

左邊的唇角不動,僅是讓右邊的唇角勾出笑弧,看上去可惡又可愛,卻也要命地吸引他。

這個女人是在說愛他嗎?這個偏激狂傲、極度自我的女人說愛他?嗬,如此,算是他捕獲成功吧。愛情,誰說又不是一種“捕獲”呢,她看似傲然,其實固執。在她未能認定的範圍內,逼她太近反而引起反彈,倒不如給她自由的空間,讓她隨風起舞,讓她狂著、飛著,最終,她會累,會休息,而他,將是她永遠的最後歸宿。

愛上這種女人,雖然辛苦,他卻不悔。

“狂妄的女人。”點點她的鼻尖,他低語,“好,讓你選。”一錘定音。四個字,司馬溫決定把自己賣掉。

“我狂?”她側首。

“你不狂?”他含笑。

手臂繞過他的脖子,她眼中閃過不解,“為什麼總是有人說我狂妄?很多攝影師也這麼說,溫,你告訴我,我哪裏狂啦?是性格乖張不討人喜歡?還是脾氣暴躁?”

他搖頭,“不。你在意別人的看法嗎?”

“不。”

“瞧,這就是狂妄。不過……”見她嘟嘴,他頓了頓,再道,“可我就是愛你這種狂妄,那麼地自我逍遙。”

他的話很中聽,她收回可以吊油瓶的嘴,吻上他的眼。

“佑佑,你怎麼會喜歡攝影?做攝影師很有趣吧?”他有些好奇。

抿唇想了想,她點頭,“是很有趣,不過有時也很危險,特別是外出拍攝,為了拍海水變化,我曾經被鯊魚包圍三小時;在非洲條件比較差的國家,我得顧忌是否被細菌感染;若是撞上某些小國的法律,說不定因為踩了一隻貓尾巴就被丟進看守所,還得浪費一堆票子把自己弄出來。嘻,不是我,別用這麼吃驚的眼神看我,我可沒興趣踩一隻貓的尾巴。”親吻他的唇,她笑出白牙,“是《攝色》的另一位攝影師,因為他主責動物拍攝。”

而他,由吃驚轉為擔憂,開始覺得她從事著很糟糕的職業。

“太危險了,佑佑。”

“還好啦,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肌肉的緊張昭告著他的憂惶,她安慰,“沒事。我側重於風景拍攝。我喜歡攝影,因為我想看這個世界。沒有目的,隻是想看而已。你喜歡我發的那些圖片嗎?”她指的是電郵傳給他的那些。

“喜歡。”摟緊她,他開始考慮說服她轉行的可能性。但,估算成功率不大。突地,他腦中閃過很久以前埋於心底的疑問,“佑佑,你的作品中,我很少見到有中國的風景。”

“哦?”眯眼,在他腦後玩著手指,她傾頭笑,“你注意到啦?想知道為什麼?”

“因為那些風景入不了你的眼?”以她的狂放性子,這樣的答案聽來不算稀奇。

“不!”眉梢仍是淡笑,窩進他懷裏,找個舒服的姿勢,她歪嘴邪笑,“茜兒也說過,因為世界美景太多,我隻會拍他人拍不到的東西;而國內的景物被人拍爛拍壞,以我的性子絕對看不上眼的。你也這麼認為?”

是的,他的確這麼認為。

幹淨的唇在他臉上啄了啄,他聽到吃吃的笑聲,極為愉快的,猶如詭計得逞的貓,“珍惜。你不認為我是在珍惜某件東西嗎?有人把珍愛的東西成天掛在口上帶在身上,一刻不見就像世界末日,我可沒那麼多心思。對於我喜歡的,我會把它們放在記憶的最底層,雖然看上去像在遺忘,其實它永遠在那兒,丟不掉,也被我永遠地寶貝著。不想拍,是因為我舍不得,舍不得將自己的寶貝展現給外人。”

盯著她的頭頂,他心中泛起陣陣軟觸。

她是那麼的得意,那麼的……狂放不羈!他,竟然捕獲了她的心?

“我呢?”

“嗯?”

“你願意拍我嗎?願意把我展現給其他人看嗎?”

“當然……”

微微的停頓讓他心頭一窒。

“會拍。”雙臂圈過他的頸,盯著他的眸子,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把你拍得最好,拍得最到位。然後,每年打包一份塞在最下麵,壓壓壓,壓到完全不記得。可能過上二三十年,在整理記憶的時候,才發現,哎呀,原來腦子的最下麵還塞了這麼多男人,說不定我會拿出來分享給我的兒子女子,或者小孫孫。”

“……那麼多男人?”除了他,還有誰在她腦子裏?突來的想法令他皺眉。

“是呀,皺眉頭的你、吃飯出糗的你、刷牙的你、看報的你、工作的你,還有……最原始的你。”

稚氣的話讓他笑了起來,“你見過我……嗯,最原始的樣子?”

兒時被老媽捉拍的“女相”版照片,自十二歲和弟弟合夥“毀屍”後,應該沒人能看到。至於繈褓中的猴子模樣,也一並銷毀殆盡。

“見過。”笑容中藏住一絲狡黠。

哦?他挑眉,想聽她如何解釋。

“你最原始的樣子、最不設防的樣子……”紅唇緩緩貼近他,軟軟地在耳畔吹氣,她的聲音夾上沙啞,“你……赤裸的樣子。”

“……”

“溫?!”

“你現在想看嗎?”

“……”

勾起紅臉,他邪笑。他可是非常非常樂意讓她看到“原始的”自己,Now!

原來,石油濃於水是這樣來的呀。

自從一周前決定延長他們的戀情,關佑珥直接搬到司馬溫家,從兩周來的半同居變為全同居。她的東西不多,除了衣物外全是攝影器材。以往的作品仍留在家中,讓妹妹全權代理。雖然徐玢玢追著她念了兩天,對未來姐夫倒是滿意得很。

兩人共同生活,經由一些瑣瑣碎碎的小事磨合是必然階段,在關佑珥看來不值得提太多。又因兩年前司馬溫就將她定位在妻子位置,忠貞得不得了,兩年的私生活幹淨又清白,害得想喝口醋都沒機會。當然,她沒興趣翻他的舊賬,珍惜眼前人嘛。

玢玢總說她什麼都舍得,把感情看得太輕。事實證明,她是很重感情的。

然而,她不翻舊賬,康娜那洋妞似乎懷恨在心,因為那天的水果皮砸在她後腦勺上。周四去找司馬溫,正巧撞上康娜,也正因為康娜出言譏諷,讓她們有機會聊天,聊著聊著竟聊到他們手頭的實驗上,這讓她既新鮮又好奇——石油在不同條件下的結晶和分離物。也因此,她有了新決定。

入夜——

將自己一身清爽地丟進軟被,她滾啊滾,滾到男人腿邊,枕上。

“溫,聽說你十月中旬要去美國。”

“對。我正打算告訴你,誰先通知你了?”

“康娜。”指尖繞著半濕的發,任由他取過毛巾拭幹,“溫,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