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語蝶笑道,在秦冷杉如此陰冷的目光注視下,還能笑得出來,連她自己都禁不住要佩服自己的膽量了。上容與那位白衣人各據門邊與窗口,顯然是防她伺機逃走。
“莊主……”上容叫了一聲,突然委靡倒地。幾乎同一時間,白衣人站立不穩,也是癱到於地,兩人急忙運功抗毒。而秦冷杉隻來及扶住桌角,最後跌坐在旁邊的木椅上。三夫人雖解了毒,卻也不敢妄自對語蝶動手。
“你何時下的毒?”上容疑惑地詢問道,他們明明都是一直很小心的啊。
“給三夫人解毒的時候,我知道你們必會對我防備。我若下毒,你們若屏住呼吸我也成功不了的。”
“是那股異香!”
“不錯,其實三夫人的解藥,對你們來說便是毒藥。”他們剛聞到異香時,必然下意識地屏息,毒素吸得少,身體短時間內不會察覺到異樣。待三夫人毒解,他們確認那是真的解藥後,自然不再屏息防範,毒便是那時中的。
“厲害!厲害!”上容苦笑,為什麼他總是栽在她的手上呢?
紀語蝶突然很有興致地對上容做了個鬼臉,這才轉過身,掃了一眼秦冷杉與白衣人,淡笑地道:“秦莊主,你故意讓上容引我說話,無非是想拖延時間,運功解毒。或許語蝶忘了告訴你,這種毒其性怪異,是壓不住的。強行運功隻會加重毒素,事後更會元氣大傷。方才那一會兒,已足以讓你病痛加身,吐上半個月的血了,沒有一年半載的調養休想恢複。倒是上容總管因要引我注意,沒有機會運功,卻是最幸運的。等明天藥效已過,他就會恢複如常。”
上容為自己的幸運再度苦笑,那明天的善後事情豈不都得他自己做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紀語蝶的確聰明絕世,心機之深沉,計劃之周詳,心思之縝密,非一般女子可比,難怪莊主會對她……
秦冷杉驀地睜開眼睛,“你當真如此恨我?”他適才運功抗毒,便察覺出怪異,聽紀語蝶一說,便知她所言非虛,於是散去功力,不再抵抗。
恨嗎?若真是恨他入骨,為何還要說出來呢?再等他抵抗一陣,到時便是一輩子病痛加身,無法恢複了。
“你當初強要了我,難道我不該恨嗎?”
秦冷杉冷嗤一笑,道:“我可是讓你自己選擇的!”
“選擇嗎?說得好聽,我當初哪有選擇的餘地,大少爺失勢無力護我,九少爺病重被軟禁。三夫人記恨當年她侄兒被斬之仇,故意不給九少爺醫治。九少爺對大少爺來說,珍如生命。為了大少爺,我怎能讓九少爺有一點危險。而除了跟你,我還能選擇什麼!”
秦冷杉嘲諷地道:“既然是如此委屈,我可真要懷疑那個嫵媚熱情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你了!”
紀語蝶神情依然平靜,淡如止水,“你以為我紀語蝶是世俗女子,失了身便會尋死覓活嗎?我當初既然決定到你房中侍寢,又何必學那一般女子,惺惺作態,假意反抗呢?主動一些不是更能迷惑你嗎?”
“紅顏禍水,他倒是真的被你迷惑了!”三夫人突然說道。
“三夫人其實是暗諷語蝶不知羞恥吧?”語蝶歎了口氣,“為達目的,語蝶顧不了那麼多了。”
“那大少爺走後,你也緊接著失蹤,是欲擒故縱了?”
“三夫人猜得不錯,不過,語蝶也需要離開山莊做些準備。”
“結果冷杉就中計了。”
語蝶輕輕地搖了下頭,道:“莊主並沒有中計,他從沒信任過我。但他寵愛我倒是真的,不然語蝶今天也不會輕易得手。莊主若對我無情無意,那剛才一進來時,便會擒下我,逼我交出解藥。正是因為他心中還對我有一絲寵愛,才會由著我胡來,才會中了我的毒。”
“你竟然知道!”這是白衣人第一次開口說話。
語蝶苦笑,“語蝶無非無情無感之人啊!”她轉身走到秦冷杉麵前,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放到桌上,說道:“這是你送我的,語蝶今天即傷了莊主,自然不配再要它。”
然而,當三夫人看清桌上玉佩後,神情卻倏然一變,仿佛不敢置信般瞪向秦冷杉。
秦冷杉隻淡淡掃了一眼,道:“送出去的東西我從不會收回,你若不要,毀了便是。”
“莊主何必呢!如此貴重的東西,還是收回去得好。”
秦冷杉突然點點頭,“不錯,你拿給我好了。”他中毒跌座椅中,全身根本動不得。
語蝶一笑,把玉佩遞還他手中。突然,變故驟起,原本連一根手指都動不得的秦冷杉卻手腕疾翻,扣住了語蝶的脈門。語蝶一驚,急忙閃避。然而,秦冷杉左手卻是虛招,在語蝶側身之時,右手化拳為掌向前推去。語蝶胸前中掌,隻覺劇痛,手撫胸口後退三步,抑製不住“哇”的一口吐出鮮血,如此緊要關頭,她卻失聲叫道:“你瘋了!強行運功,你一輩子也別想恢複了!”眸中的擔心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
自己受傷,擔心的卻是傷她之人,上容將一切看在眼裏,卻隻能無奈地搖頭。
三夫人擔心兒子,急道:“冷杉,你怎樣?”
秦冷杉運功之後,果然連連嘔血,卻冷笑道:“你既負我,他日相見,但求速死吧!”
語蝶驀然無語,腦中突然恍悟,在迎上秦冷杉清冷眸光的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他——竟是真愛上她了!擦掉嘴邊的血跡,若非她有些內功底子,這一掌怕是真要了她的命。她靜靜說道:“莊主對語蝶來說,隻是莊主,隻是秦家的二少爺,大少爺的弟弟,也是語蝶曾痛恨的人,莊主明白嗎?莊主給予的,語蝶不想要,語蝶想要的,莊主給不了。”“你就真喜歡那個花燈?”他冷嘲。
“看來莊主早就看出花燈是大少爺所送,才會當語蝶的麵前毀了它。”歎了口氣,語蝶繼續道:“新郎失蹤,再過不久,便會有人尋到柳園來了。到時眾人自會看到堂堂虎嘯山莊的莊主在大婚之日被一名女子捉弄,狼狽至此。莊主威信掃地,名聲怕是許久才能恢複。當然,先進入柳園的人,自是語蝶刻意安排的,莊主不必擔心謠言傳不出去。語蝶今日所做之事,莊主必是怒極、恨極。今後天涯海角,莊主若要報複,語蝶接招便是。”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隻有引起他全部的恨意,到時有她牽引,大少爺才有時間準備。而他名聲受損,又身受重傷,明日後必會臥床不起,沒精力管事了。其他幾位少爺想來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混水摸魚,打敗他的機會。兩敗俱傷,漁翁得利,到時大少爺便可順理成章地接管虎嘯山莊了,一切她都打算好了。最後環視眾人一眼,她道:“時候不早了,語蝶先行告辭。”說完不再留戀,即使是秦冷杉她也沒再望一眼。
撫著胸口的傷處,她毅然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卻聽上容說道:“等等!”他沒等語蝶開口,迅速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當初隻是個婢女,大少爺為何費盡心思,甚至不惜重金,請求神仙穀收你為徒。據聞,他帶你回來後,作此決定也不過短短幾日而已。你們隻相處了幾天,他真重視你若此嗎?”隻是一頓,又道:“還有,秦冷杉剛回莊內不久,他便讓你摘下麵具,以真麵目示人。而大少爺以你容貌過於豔麗為由,讓你帶了數年的麵具,你不覺得蹊蹺嗎?再有,他遠居蘇州,卻早早做完花燈,等你生辰之日……”
“上容!”語蝶突然打斷他的話,微微一笑道:“大少爺性情良善,你誤會他了,而且無論如何我相信他。”最後,她想轉身看了一眼秦冷杉,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在秦冷杉那比恨意更複雜的陰沉眸光中翩然消失。
時光飛逝,一晃,便是三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