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梳洗完畢,用罷早飯後,語蝶便遣人將另外四名姑娘安全地送回了家。將錦園留下來的事跟秦冷杉說了,秦冷杉隻是淡淡地掃了錦園一眼,沒有說什麼。為怕招搖,秦冷杉隻帶了兩名侍從,加上語蝶與錦園,一行五人在清晨時分離開了客棧。
本來是語蝶與錦園坐馬車,一名侍衛充當車夫,另一名侍衛同秦冷杉一樣騎馬。但行不到半裏,語蝶便與侍衛調換了位置,與秦冷杉並騎而行。
“走了大半日了,究竟還要多久啊?”語蝶忍不住問道,從客棧出來,他們一直往北。北邊深山峻嶺,人煙稀少,這一路行來,也隻是遇到幾個獵人而已,眼看再往前行便不見路了。
“怎麼變得沒耐性了!”秦冷杉調侃地笑道。
又行了一刻鍾,再也無路。別說馬車,連馬都難行了。
秦冷杉翻身下馬,對滿臉疑惑的語蝶說道:“我們步行上去……放心,很快便到了。”
山路難行,語蝶武技雖然平庸,但好在輕功卓絕,倒也沒什麼。隻有錦園不識武功,累得氣喘籲籲。本想讓侍衛背她,誰知錦園死活不從,原因是男女授受不親。無奈,語蝶隻得親自扶她。
山路越行越陡峭,他們一路往上,直到崖頂方才停下。
秦冷杉將語蝶拉到崖邊,山風呼嘯,衣袂飛揚,他笑,“敢不敢跟我跳下去?”
語蝶望著腳下雲霧繚繞,再看秦冷杉眼神熠熠,別有深意,猜知崖下必有蹊蹺。盈盈眼波微微流轉,也不說話,笑著上前抱住秦冷杉,“這樣即使摔得粉身碎骨,也分不開了。”
秦冷杉大笑,攬住她的腰身,“那就抱緊了!”說完縱身向崖下跳下。語蝶隻覺耳邊風聲呼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兩個侍衛見語蝶不問原由,麵不改色,恬淡鎮靜地隨堂主跳崖,那份從容,那份膽色,那份自信,連他們自己都自認做不到。無不心中暗想,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堂主對她如此重視了。
但是那個錦園就難對付了些,臉色煞白,哭天搶地,死活就是不跳。不得已,隻好點了她的睡穴,抱她跳了下去。語蝶睜開眼睛,已落在一片綠陰之上,向上一望便已明了。原來,崖頂與崖底並非看到的那般深不見底。隻是霧氣太重,遮住了視線,才會讓人產生誤會。十幾丈的距離對身負武功的秦冷杉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錦園被解開穴道,許久,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雖然心有餘悸,但已不再害怕了。
山穀綠草如陰,卻越走越是狹窄,直到前麵出現一處山洞。語蝶忽然明白,一切秘密應該就在這處山洞裏。
語蝶停下站在洞口,側著頭,忽然問道:“你說給我的驚喜,就在這個洞裏麵嗎?”
“進去不就知道了。”秦冷杉似笑非笑,語蝶突然感到一陣緊張,還有絲淡淡的不確定與恐懼。她是真的摸不清秦冷杉的心思,深吸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洞內狹長,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插有火把,隱約可見壁上的青苔與水珠。洞呈S形,並不是很長,不到半刻光景,語蝶便看到前方洞口處的亮光。
走出洞口,不經意一望,天啊!竟是別有洞天,語蝶表情驚訝地呆呆站在原地。這是……神仙穀嗎?但怎麼可能,神仙穀明明與此相隔千裏。但,為何如此相似?
連天連海般的花叢,姹紫嫣紅,長滿了整個山穀。微風拂過,花枝搖曳,恍若浪潮般連綿起伏。花香縈繞鼻間,映著藍天白雲,好似置身仙境一般。而最令語蝶詫異的,這些嬌豔茂盛的花草並非普通之花草,每一株都是絕世之藥材,就如神仙穀一般。
神仙穀顧名思義,景致秀美,天下少有。江湖中誰都清楚,神仙穀中居住著一群醫術精湛的神醫,每年都有許多人慕名前來拜師學藝,或是得了絕症請求醫治。而神仙穀之所以會聚集許多醫者,究其原因就是因為神仙穀氣候特殊,穀中生有許多珍貴藥材,世間罕有。
然而,現在語蝶竟發現了與神仙穀相似的地方,怎能不令她驚訝?這裏藥材之豐富,景色之秀美,更甚神仙穀。
其實,整個山穀呈葫蘆形狀,他們適才跳崖的地方是葫蘆的前端,現在所處便是葫蘆的底部。
望向身畔的秦冷杉,語蝶眼淚凝聚,瞬間滑落臉頰,嘴唇微顫道:“我以為……以為……”
秦冷杉皺眉,“以為什麼?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語蝶隻是搖頭,淚光閃現。秦冷杉歎了口氣,知道大哥那件事對她造成的影響很深,她既想信他,卻又怕信他。即便下定了決心,潛意識裏仍會忐忑不安。將渾身顫抖的語蝶抱進懷裏,施展輕功朝穀中深處飛掠而去。
語蝶將臉埋在他胸前,隻是哭,好似要把心中壓抑的一切都發泄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終於哭夠了,抬起頭時,才發現他們正坐在一處溪水前,已非原先的地方了。
察覺到自己的狼狽樣,語蝶有些靦腆地笑一笑,試著從他懷中支起身子。豈知秦冷杉手腕略一用力,語蝶又跌回他的懷中,“你……你做什麼?”她紅著臉驚叫。
秦冷杉莞爾一笑,還是首次見她露出如此無措的神情,雙眼紅腫,神色又慌又亂。他興奮地突然脫口而出道:“這才是我真正的蝶兒,對不對?”
語蝶忽然怔住,抬頭,停止了掙紮,神情複雜地凝視著眼前的秦冷杉。秦冷杉笑望著她,道:“我的蝶兒有萬種風情,萬種形貌,像水一樣。水有百態,或湖或江或海或小溪,或雨或雪或冰或霜露,在哪裏都能呈現出極致的美,就如此刻一般,雖相貌狼狽,卻仍美得驚心動魄,折人心魂!”
“我……”是這樣嗎?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眷戀、如此深情?
秦冷杉見她仍呆怔無語,突然一歎,道:“怎麼變傻了?你哭了整整兩個時辰,餓不餓?我可是餓得有些頭暈了。”語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難得他會為了逗她開心,露出如孩子般神情。她一時激動,真情流露,陡然抬首在秦冷杉唇上印下了一吻。即觸即離,不想後腦卻突然被秦冷杉的手掌托住,潤濕的唇舌再度相觸,唇齒相接,語蝶隻是一頓,便熱情地回應起來……
得此暗示,他當然不會再遲疑了,他捧住語蝶因情潮而迷醉的嫣紅臉頰,沙啞地輕喘道:“此時,你的心也是為我迷醉嗎……我要你的心也如外表一樣……我要真實的你……”
語蝶水眸半眯,神誌恍惚,直到他說了兩遍才明白。心中一震,突然緊緊抱住他,叫道:“是的!我的心也為你迷醉!”
“姐姐,這個地方真的好美啊!如果我們能一直住在這裏該有多好。”錦園支著腮,坐在窗邊,滿臉陶醉地望著月下山穀。
“你如果喜歡,當然可以一直住在這裏。”語蝶笑答。傍晚時,秦冷杉抱著精疲力竭的她回來時,她才知他原來已在穀中搭建了房屋、屋中擺設、生活所需等一應俱全,足夠他們五人生活一月有餘。
“蝶兒!”突然,秦冷杉走了進來。錦園一驚,連忙站起,“我……”錦園望著語蝶指了指門口。語蝶微笑地點下頭,錦園立即垂著頭退了出去。
秦冷杉見錦園瑟縮的樣子,不由得皺眉道:“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了?”
語蝶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可愛過啊?”
“可愛!”秦冷杉眉頭皺了更深了,“男子可不想被女人形容可愛!”他一把將語蝶拉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語,“我的蝶兒才是最可愛的。”
“是嗎?”語蝶笑,手則悄悄地移到他的風池穴上。指尖聚力,正待按下……突然,手腕被秦冷杉抓住,“你又想搞什麼鬼?”
啊!被發現了!語蝶雙肩垮下,不服氣地道:“你弄得人家渾身又酸又痛,我報複一下都不行嗎?”
秦冷杉大笑,突然俯身在她身邊低語:“我以為你很舒服呢?娘子對夫君什麼地方不滿意嗎?放心,夫君會做到讓娘子滿意為止的。”如此煽情的話,語蝶哪受得了,羞極地推開他,大叫:“秦冷杉!”
“在!”
“你……”她的臉紅似下火一樣,“你若再這樣隨心所欲、狂妄任性,我就,就……”
“就怎樣?”他仍笑,難得看到她羞澀無措。
“就離開你!”
“什麼?”秦冷杉臉色倏然一沉,“你敢離開!”
“冷杉——”語蝶隻覺眼前一花,身體已落至他懷中。好痛,語蝶皺眉,他的手狠狠地鉗住她的腰,好像隨時都會折斷一樣。語蝶氣憤地抬眼,卻被他眼中流露出的驚惶與痛楚怔住,他……語蝶心中莫時一痛,囁嚅道:“我……不是真要離開。”
秦冷杉直直地凝視著她,許久,“我知——”繼而一歎,手勁放鬆,憐惜地道:“弄痛你了?”
語蝶微微搖頭,心中突然湧一股酸澀,眼中布滿水霧,她低叫:“對不起,對不起!”她沒想到一句小小的玩笑話,就能傷他若此,可見三年前傷他有多深、多重!
她不要他這樣子,他應該意氣風發、隨心所欲、狂妄霸道、任性猖狂、聰明狡詐、桀驁不羈,而非驚惶失措、痛苦哀傷。她寧可被他捉弄得麵紅耳赤,被他牢牢地囚禁在掌心中,也不要再看到他此刻的樣子。她會心痛,痛徹心扉!她知道她陷進去了,真的陷進去了。
對大少爺,於她有救命之恩、栽培之義、思慕之情,也有利用傷害之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