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給自己一次機會(1 / 3)

Miro酒吧粉紅色的巨大冰激淩在大白天裏顯得格外低調,但大門裏麵,卻彌漫著密不透光的憂鬱冰藍色。

還是上一次的陣容,俊男美女圍聚在大紅色圓形沙發上,說說笑笑,開著有些過分的玩笑,不同的是,上次坐在正中的黑發美女,正端著酒杯窩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喝下烈酒。

說話聲漸漸小了,眾人的目光都小心翼翼集中到許湛露的身上,哲宛笑著開起玩笑,“大小姐怎麼了?看見我們不開心嗎?”

“誰說的,”許湛露勾唇一笑,抬起眼來,“我高興得很。”

大家卻不約而同吃了一驚,許湛露還是那個絕色的許湛露,可是……“湛露,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最近減肥嗎?”進了燈光淒迷的酒吧後,大家這還是剛剛看清楚她的模樣,“你身材那麼好,再減就不美啦!”

許湛露低頭看看自己,臉色漸冷,“哪裏瘦了,不還是那個樣子。”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這位大小姐擺明了心情不好,卻還死不承認,既然找他們出來喝酒,那他們自然就肩負哄她高興的責任咯,誰讓人家是許氏的千金大小姐嘛。

上次成功擁抱了偶像的短發女孩更是覺得義不容辭,憑她的經驗,溫既零一定是讓許大小姐開心的良藥,而且她又有機會再次見到偶像了哦,當即笑眯眯提議:“湛露,不如把溫編劇叫來吧,大家一起喝一杯。”

眾人一聽,紛紛朝短發女孩豎起大拇指,朝他們的女主角點頭稱是。

許湛露的聲音冷冰冰傳來:“你說誰?”

“溫既零,溫編劇啊……”

話音未落,許湛露猛然站起來,手中的酒杯“嘭”的落地,在黑色的地麵上破碎了一地的玻璃,“再敢跟我提起他的名字,你就別想再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

圍坐的幾人全都嚇呆。

“湛……”

“閉嘴!誰再敢提他!誰就立刻從這裏滾出去!”許湛露臉色大變,厲聲怒吼,急促地呼吸。本來已經沉下去的一顆心仿佛燃燒在喉嚨口,怦怦得就要跳出來。

為什麼又要在她的麵前提起那個名字?!

她已經拚命把他挖除了,為什麼還要提起來!

手機鈴聲忽然大作,稍稍緩解了這一桌恐怖的氣氛,大家小小地喘出一口氣,聽到許湛露惡狠狠的聲音:“誰!”

過了片刻,她的聲音漸漸地平靜下來,“爸,怎麼是你……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麼事……好,我馬上過去。”掛斷電話,許大小姐眼都沒抬,也毫不對自己的態度感到抱歉,直接邁過眾人亂七八糟伸著的腿,大步離去。

幾個人已經算是她的老友,可看著她風一樣離去的背影,還是非常受傷。這樣目空一切的大小姐,身邊任何朋友都不被她放在眼裏,隻要她心情不好,就不會顧慮任何人的感受。這樣的她,心裏究竟有誰?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頭頂的層層光圈,變作普通人,那——也是她失去一切,摔入泥土的時候吧。

許氏集團大樓威武而優雅地矗立在本市的繁華區,大片玻璃在晌午燦爛的陽光下反射著叫人難以直視的奪目光芒。

它已經在這裏矗立九年多,馬上就是十周年慶典,幾十年的許氏,十年的標誌性大樓,也宣告著許氏在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裏不可撼動的地位。

許湛露開車駛向停車場,經過樓下時透過車窗向上望了望,不知怎麼,忽然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她皺眉低下頭來,餘光掃過大樓前精致的小小廣場,車子猛然刹住,發出尖銳的響聲。

剛才瞥到的那個身影是誰!

她坐在車裏愣了片刻,驚醒了似的打開車門衝出去,一遍遍搜索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每個角落,然而都沒有再看到那個人。

怎麼會在許氏的大門口看見溫既零?!

她來回踱著步,忽然憤憤朝地麵用力跺了兩腳,就算真是他又怎麼樣?她幹嗎要這麼激動地衝下來!

帶著這份無處發泄的怒意,許大小姐高跟鞋一路上鏗然作響,所過之處人人肅立躲避,沒人膽敢上前招惹,生怕成為她怒火下一撮可憐的炮灰。

“爸,找我什麼事?”一路來到頂樓的大辦公室門前,大小姐直接推門而入。

許元哲正麵對著落地窗,聽見聲音迅速回過身來,掩去眉宇間沉重的疲倦,微笑著把走過來的女兒輕輕擁入懷中,“湛露,你來了!”

許湛露一愣,把父親推開,頗有些不耐煩,“爸,你怎麼突然這麼肉麻!有什麼事就說吧,我很忙。”

鬢邊花白的中年男人有些哀傷,“湛露,你是不是怪爸爸這些年沒有好好陪你?對不起,不要生爸爸的氣……”

許湛露更是覺得匪夷所思,甚至上前誇張地摸了摸父親的額頭,“爸,你怎麼了?突然說這麼奇怪的話?”

許元哲緊鎖眉頭深深看著女兒,忽然神色一整,把那份哀傷收得幹幹淨淨,許湛露跟在父親身後,幾乎覺得剛才是自己看錯了,“你看,這是爸爸給你準備的,”許元哲從抽屜裏拿出幾個檔案袋,一一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展給女兒看,“這是眠鳳區剛剛落成的一套別墅,房產證,鑰匙……”他又拿起另一份,笑眯眯解釋,“這是一份在銘知銀行的存單,這是五東區的幾處房產……”

“什麼意思?”許湛露的眉越皺越緊,忍不住打斷父親的話。

許元哲的雙唇顫顫停住,聽著女兒發問,努力平和地笑出來,“傻瓜,你忘記了?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你的生日。這是爸爸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許湛露一愣,生日……她是真的忘記了。

以前很少會在意生日這兩個字,早在生日前好多天,父母就會給她巨額現金任她使用,生日當天再派人送來名貴不菲的禮物,各種熟悉不熟悉的人們的祝福和禮物,千篇一律的笑容,宴會,珠寶,寒暄,除了這些,似乎沒有別的了。

哦,不,還有……還有每年生日前一晚,她都喜歡去蘭洋公寓過夜,隻為了第二天一早飯桌上擺好的熱氣騰騰的長壽麵。

還有生日宴會結束後,她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蘭洋公寓的那扇門前,永遠有一個人等在溫暖的家裏,給她切好一小塊蛋糕,給她唱走調的生日歌。

永遠有一個人為她放好洗澡水,鋪好被子,在她睡著後,調高空調的溫度,然後輕聲說,生日快樂。

然而……她曾以為的“永遠”,已經在那個寒風呼嘯的夜晚,戛然而止。

許元哲看著女兒瞬息萬變的表情,心底歎息,撫著她的肩頭,“再過一個星期,你就是二十六歲的人了,不要再像以前那麼任性……”望著女兒無瑕的五官,男人的眼角不知怎麼竟有些濕,“不知不覺,我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可為什麼直到現在,我還總是能回想起你小的時候,穿白色的小裙子,和既零一起跑前跑後的模樣?”

可惜那些舊時光,永遠都回不去了。

許湛露的眼眶一陣刺痛,眯起眼睛,恍然發現父親的白發似乎更多了,曾經以為永遠都不會蒼老的英雄,現在站在她的麵前,已經不再是曾經那麼的高大強壯,原來每個人都會在漫長的時光裏變得脆弱,容易受傷,沒有誰是不會倒下的。

她搖搖頭,“爸爸,我不想過生日。”

許元哲慈愛地問:“為什麼?”

“因為……”她慢慢眨動眼睛,“因為我得不到任何想要的東西,我所渴望的,全都失去了。”她看向桌麵上攤開的那厚厚一疊東西,“隻有金錢和珠寶的生日,不是很悲慘嗎?從前那些年,我還有一碗長壽麵,可今年,我連長壽麵都失去了。”

許元哲一陣心疼,“你很孤單嗎?以前爸爸……”

“不,”許湛露靜靜地說,“那些主動示好的人,我看不上,但我看上的人,等我發現他很重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爸爸,你懷念我小時候的樣子嗎?我也很懷念,如果當初我沒有讓他掉進陷阱,如果當初,我根本就沒有看到他,或許對我來說是更好的人生。”

對於從前的許湛露來說,丟棄溫既零,隻是丟棄一個玩膩的玩具。

可對於現在的許湛露來說,失去溫既零,卻是失去了陽光——就像是身處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盡情釋放,盡情揮霍,等到疲憊時,一抬頭,就能看到那一道橘色的陽光。

直到世界陷入黑暗,她才發現,原來那道陽光是自己所有的溫暖,無人可以取代。

被那橘色的陽光照耀了那麼久那麼久,忽然之間失去了,是不是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曾擁有?

站在父親麵前,許湛露終於平靜地正視自己的心,她放開父親的手,退開兩步,“謝謝爸爸的禮物,但我並不喜歡。等有時間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去染發吧,如果能一起逛街,或許我會更快樂呢。爸爸再見,”她揉揉發酸的眼睛,轉過身去,“我先走了。”

許元哲欲言又止地目送女兒離開,大門關緊後,他歎息著摩挲桌麵上攤開的一張張承載著沉甸甸價值的紙張,低聲自語:“既零,難為你了,能留給湛露這些,我也放心了……是我無能……是我對不起湛露,更對不起……你們父子……”

許湛露出了父親的辦公室,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用力揉揉眼睛,慢慢走向電梯,下到十樓時突然想到之前答應月琪幫她找到某位藝人的詳細資料,於是邁出電梯朝相關的部門走去。

哎——前麵那兩個人,怎麼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