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經理,我們已經抓住她了。您看如何處理?”
“她是瘋子,打電話將她送進精神病院。快啊!”
其他保安開始分頭行動,杜鵑猶不放心地向杭佚哲站的位置挪了挪,想要依靠他得到安全。他始終默默無語地站在原地看著瞬間發生的一切,眼睜睜地看著焰鶴的臉被三個警衛按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睜睜地接受她眼神的指責。
他真的鐵了心對她無情至此嗎?還是,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
望著倒在她身旁的《愛火》,他第一次恨起自己的無情與冷漠。他不是水,他是冰島的冰,最堅硬,最刺骨的那一塊。
“請問……有人在家嗎?”
電話聯係不到武焰鶴的家人,杭佚哲被迫親自上門去找武焰煬,他必須告訴她的哥哥,她被強製性地送進了精神病院。
不斷地對自己說,這都是為她好,她需要接受治療,隻要接受治療她就一定能康複。但隻要想到她趴在帶著鐵網的車上拚命向他喊叫,而他卻無動於衷地靠著樓上窗戶喝茶,他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手裏拎著的是《愛火》,在糾纏中它被丟在了地上,畫像中的他被狠狠地踩了好幾個腳印,這是他該受的待遇,漠視他人情感的後果。
再度按響門鈴,沒有人出來應門,門卻自動開了。杭佚哲不明所以地走進去,還當武家就是如此待客的。
他抱著《愛火》順著畫廊一路行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焰鶴的畫室門外。身為代理人的直覺,他忍不住探頭向裏麵張望。
那是……那是一組風景畫,每塊畫板上都描繪著不同含義的水火交融,還有一個男人的背影。看不見他的臉,卻隻能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深深描繪著愛情本尊,它在向他宣布——
武焰鶴愛杭佚哲,水與火相交融!
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在明明知道他自私地選擇不愛她的時候,帶著他的身影海角天涯?
她真的是個瘋子嗎?連愛,都要愛得如此瘋狂,讓他為之動容。
他癡癡地望著畫上的水與火,望著自己的背影,用他從未有過的認真去審視二十歲女孩的愛情。
也許她真的是個瘋子,但她絕對是個為愛瘋狂的至情至愛的可愛女生。而他是汙濁的水,不敢接觸火的炙熱,更不敢蛻變成純淨的水蒸氣。
是他的錯,全是他的錯!
“焰鶴!焰鶴,你回來了嗎?”武焰煬喊叫著衝了進來,但看到杭佚哲與畫交織在一起的背影,他頓時火了,“你來這裏幹什麼?是你把焰鶴帶走的?”
早上彭媽媽突然告訴他,焰鶴失蹤了。他們派出了所有的人馬想要找到焰鶴,幾乎將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翻遍了也沒能找到她。他隻好期盼著她已經自動回到家,乖巧地待在她的畫室裏。
看到畫室的門虛掩著,他以為自己真的猜對了,推門望去竟看到了不該在這裏出現的人,他能不火嗎?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說話,請你趕快離開,否則我告你擅闖民宅。”
該麵對的,他不會逃避。三十六歲的男人需要顧慮的理由太多,然而一旦作了決定,他不允許自己像個毛頭小夥似的逃避。
“焰鶴在精神病院。”他的聲音很平靜,他怎麼可以那麼平靜?
“你說什麼?你說焰鶴在精神病院?”武焰煬覺得自己快被他搞瘋了,“誰?誰送她去精神病院的?是你嗎?你敢送她去精神病院?”
如果送她進精神病院是惟一可以讓她恢複正常的方法,杭佚哲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什麼不對。
武焰煬已經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他隻想早一點見到焰鶴,早一些將她從那可怕的地獄裏救出來。
他拿著車鑰匙衝出門外,杭佚哲也跟了上去。不知道是武焰煬太急躁了,還是上天故意跟他作對,車子居然發動不了了。
“上我的車吧!”杭佚哲將《愛火》放到車的後座上,衝武焰煬打開了車門。
救焰鶴要緊,武焰煬懶得跟他計較,兩個男人坐在同一輛車上,向著未知的方向奔去……
“放開焰鶴!快點放開焰鶴!焰鶴不要在這裏,焰鶴要杭佚哲……杭佚哲……”
杭佚哲的腳步剛跨進精神病院的候診大廳就聽到武焰鶴一聲高過一聲的咆哮,她分明已經喊到嗓子沙啞,卻仍不肯停歇。
武焰煬緊張地跑上前想要看望妹妹,可惜他的身體被玻璃擋在了外麵。他隻能透過玻璃向妹妹招手,“焰鶴,別怕!焰鶴,哥哥來救你了!別怕啊!”
她根本聽不見他的安慰,隻是一個勁地掙紮著,想要從這白色的牢籠中掙脫出去。
武焰煬忍無可忍,幾乎要打破窗戶跳進去救她。到底是杭佚哲冷靜,他拉住他的手,理智地試圖阻止他,“依焰鶴現在的情況,的確需要進行非常完整的治療,你就讓醫生決定治療方案吧!”
“讓醫生決定?”武焰煬惡狠狠地瞪著他,就像在瞪殺人凶手,“你知不知道我母親就是死在醫院,焰鶴親眼目睹醫生對我母親近乎殘忍的非人道治療方案。三年前她首度精神病發的時候我就將她送到了這裏,母親的事對她的影響在潛意識裏反應出來。她怕極了精神病院,根本無法在這裏待下去,不斷的掙紮隻會傷到她自己。”他的話尚未說完,杭佚哲已經親眼目睹精神病院對焰鶴的刺激有多大。她不斷地掙紮,試圖推開擋在她麵前的醫生、護士,衝出白色的囚牢。大概醫生真的被她折騰累了,索性吩咐護士拿來白色的繃帶將她綁在病床上,不讓她動彈。
這個過程是極其殘酷的,為了能將她固定在床上,醫生、護士開足馬力將她勒得緊緊的。白色的繃帶嵌進她的皮肉之中,她卻像不知道痛似的依舊不停地掙脫,不停地向他們存在的方向移動。
白色勒住了她火熱的身軀,紅色的血液順著她的純白流淌下來。
如果這就是浴火焚身的炫目,這就是涅的命運,他情願她隻是世間最平凡的女孩,有著最簡單的幸福。武焰煬再也無法坐視旁觀,他這就要衝進去救下他惟一的妹妹。有人甚至比他還快一步,隻見杭佚哲如鬼魅般衝到了焰鶴的身旁,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那些想要傷害她的醫生、護士,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他做到了,他終於衝出了水與火的界限,終於投入到最真實的心意中。如果下半生他隻能像水蒸氣那樣漂浮在半空中,他也認了。為了她,他認了。
“焰鶴!焰鶴,我是杭佚哲,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誰也無法傷害你,聽清楚了嗎?有我在,誰都無法傷害你!”約莫真的累了,她隻是大口大口地喘氣,半句話也說不出,卻也出奇迅速地平靜了下來。看到這副情景,武焰煬心中明白了大半。叫出醫生、護士,他囑咐了幾句,暫時沒有人會傷害焰鶴了,剩餘的事隻等屈步來再徹底地解決。
至於杭佚哲,不管他對焰鶴的情感究竟是真是假,他能站在她的身邊,他這個做哥哥的就什麼也不計較了,再也不計較了。
水與火交融在一起,他們互相感受著對方的體溫,許久誰也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久到他們都忘了時間。焰鶴從杭佚哲的胸前抬起頭,不停地向外張望著,嘴裏還喃喃地喚著:“杭佚哲……杭佚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