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倆兜圈子兜了夠久。”他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撫摸上她的臉蛋,“我都覺得辛苦,你呢?”
她的香肩垮了下來,“也很累。”
“那就不要這麼辛苦。”他吻她的眉睫,“把事情都交給我。”
被男性的氣息圍攏,舒服得恨不得就此依偎在他的懷裏,永遠不去麵對外麵的紛擾,鳳朝露撐著他的胸,極力保持著清醒,說道:“皇上,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不要和城主對立。”她緩緩道,“我知道皇上厲害,沉得住氣,登上九五之尊是靠精打細算得來的,我看皇上越發重用楚夏淵就看出些門道,是怕楚夏淵和楚秋霜聯合起來在暗中給朝廷作對,故意偏著楚夏淵,讓楚秋霜對楚夏淵心生嫌隙,無法結黨,是不是?驃騎將軍和定遠侯名義上都成了封疆大吏,實際上是皇上不準他們靠近京畿,反正那邊有大哥、二哥他們帶人時不時騷擾一下,兩位大將始終不得清閑,是不是?板蕩國看上去都在皇上的手裏了,可京畿內外的隱患都是靠牽製住的,要他們徹底俯首稱臣,還需要等很久吧……如果皇上和城主對立,我怕他們乘虛而入。”
“你所想的都是為我嗎?”自己的努力被她一字一字說出,楚冬卿有著滿足和欣喜。
“朝露資質有限,想了好久,才把皇上這些日子做的事串起。”她感慨萬千道,“如今,就擔心皇上跟城主會因為我的事……鬧翻。”
“那是早晚的事。”楚冬卿冷冷地說。
不明白他為何冒出這句話,鳳朝露幹笑道:“皇上?”
“我有一筆債,要向日月雙城的現任城主討。”
鳳朝露抱著雙臂,不知為何,她越來越怕冷,已入夏伏天,人人搖扇她心寒,為什麼?
“皇上……你……在韶王府時就對我說過,今生不會求城主,到底是什麼原因?”
楚冬卿看出她畏寒,眉宇間的皺痕又深了些,“不是讓你穿多些?”
“我要穿成個粽子,怎麼躍上簷……”她困擾不已地說,“皇上,別又轉移話題。”
“看出我不想說,又何必問?”他有些煩躁地說。
兩人你看我看你之時,宮廷的長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那是白丁的呼喊聲:“皇上、皇上、不好了——”
自從楚冬卿即位,就沒再見過白丁,他已回國丈府複命,怎麼會深更半夜跑到暖心殿來?
莫非國丈府出事?!
“讓他進來!”想到這裏,楚冬卿龍袍下的肌肉繃得緊緊,讓外麵的侍衛和太監放行。
鳳朝露在他的身後,龍案下的手輕輕地握住他的。
白丁戰戰兢兢地進來就跪倒在地,“皇上,國丈爺——剛剛過身!”
國丈死了?
楚冬卿與鳳朝露不約而同瞪大眼,怎麼可能?早上國丈還來上朝,怎麼好好的就死了?
楚冬卿兩三步下階,狠狠抓住白丁的前襟,“你胡說什麼!”
“奴才不敢——仵作就在國丈府。”白丁不住磕頭。
“為什麼仵作會來?”楚冬卿的腦子嗡嗡響,混亂得難以理清思路。
“國丈爺晚飯前還囑咐奴才們明日采辦太後壽禮,等夜裏丫鬟去書房準備去伺候他安置,發現國丈爺氣絕在榻邊,七竅出血!”
“皇上——”
混亂之時,外麵又有人邊哭邊往暖心殿走,兩個女人正是母憑子貴的如氏皇太後與延齡皇後,四隻眼都哭得紅腫,鬢發來不及盤,也顧不得讓太監一一通傳,就帶著宮娥風風火火趕來。
“擺駕國丈府!”
什麼都不用說,他一定要親眼看看,不然他不會信!
那個男人死了?他怎麼能死?
鳳朝露跟隨在他身畔,同登皇輦,無視於皇後的尷尬,她的眼裏隻有那個此刻六神無主的男人。當初,不管麵對何等刁難與嘲笑,他都可以做到處變不驚,應對起來遊刃有餘,即使麵臨一波又一波的行刺,他也可以談笑風生,而現在的他,就像一下子蒼老,什麼神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沉寂得可怕。
國丈爺死不死,對他們無所謂,但國丈死,卻意味解藥沒了!
楚冬卿機關算盡,做了那麼多,就是為等一包解藥,國丈爺占盡便宜,不可能自尋短見,那是誰害死國丈爺?是誰要掐斷楚冬卿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會死嗎……
皇後和皇太後乘坐一輛車輦,皇帝的輦上隻有他們兩人,鳳朝露不由自主地伸出雙臂抱住他,“冷靜……冷靜些……”
楚冬卿的眼動了動,眸光放在第一次主動抱住他的女人身上,“他還不能死,不,他一定不能死。”
“皇上,也許會有別的法子。”她試著不讓他鑽牛角尖。
“別的法子啊……”他挑起皇輦的窗簾,望向入夜後的京畿城道,別有意味地說:“朝露,你猜猜看,我如果死了,天下會不會再亂?”
“皇上——”鳳朝露鼻酸地說,“你怎麼可能死呢?天下得來不易,國丈爺的死全然是意外,那不代表沒有其他法子,距離藥性發作還有多久?我一定會想出辦法救你。”
她不是對他無情啊……就算她並不知曉他就是當年的蕭家哥哥。他有了一絲笑意,不再言語,眸子裏閃耀著決絕的色澤。
這種神情讓鳳朝露心頭一沉,身上的寒氣愈發濃重,逼得她不得不運氣抵抗那刺骨的冷冽。
車到了國丈府,掌管京畿安全的官員已在外守候多時,下了車輦,楚冬卿也不發話,任他們跪著,已迫不及待跨入門檻,國丈府他來過多次,可以說是輕車熟路,而跟在他後麵的一大堆人,有鳳朝露,有一隊貼身的禦林軍,有皇後和皇太後以及太監跟宮娥。
所有的人在到了書房後,透過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楚冬卿,見到躺在地上用白布蓋著的國丈,屍身的頭沒被遮掩,猙獰恐怖,半截布在他的手裏,擰成亂麻,隱隱抖著。
皇後又驚又怕,一下子昏厥過去,皇太後哭喊著“兄長”,撲倒在國丈冰冷的屍身上,現場亂成一團。守在楚冬卿左右的鳳朝露也倒吸一口冷氣,仔細打量那個毫無存活可能的男人,總覺得在整間屋裏彌漫著一股特殊的香味,走到仵作跟前,問道:“國丈爺身上可有傷?”
自從楚冬卿登基,她就以皇帝護衛的身份,掛著腰牌,光明正大出入皇宮內外,那時眾人才知,太上皇早已選中四皇子,並暗中讓日月雙城城主派出護衛以策儲君周全,所以見她跟在皇上身邊,又持劍在手,仵作很快就明了她的身份。
“回護衛,沒有任何傷口。”仵作拱手道。
沒有任何傷口?
“那是中毒嗎?”她猜測。
“像是毒,但目前還不清楚是什麼毒,國丈嘔出的東西裏沒有毒素,下官還須進一步驗證。”
楚冬卿麵無表情,一句話都沒說,掉頭離開國丈府。
夜晚的蒼穹,黑得看不到一顆星子,整座京畿都被籠罩在陰影之下,讓人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