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斂好笑看著我:“我就是知道。”
他分明不肯正麵回答,我放棄繼續問下去的欲望,扭過身去撩馬車簾子,被他一把撈回去,道:“馬上就到宮門了。”
他的話音落下,十多聲馬蹄聲響起,接著果然隔著車簾傳來了宮門吱呀打開的聲音。秦斂在我的手心使勁一捏,我“呀”了一聲,扭頭怒視他,他不急不緩道:“公主殿下想知道內情?”
我亦不急不緩道:“公主殿下對內情才不想知道,公主殿下就是想知道太子殿下明明知道那裏有刺客,為什麼還非要一起拖上個武功半點不懂的公主殿下去當個拖油瓶。”
秦斂接著不急不緩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公主殿下現在不是好好的?”
我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重重“哼”了一聲,梗著脖子仰頭看車頂,被秦斂又捧著臉頰掰了回來。
我繼續怒視他,沒想到秦斂開始解我領口的扣子,他的手指真靈巧,我隻是睜大眼的功夫他就已經解開了兩粒,我頓時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什麼……”
秦斂瞥我一眼,湊近一步,唇角似笑非笑道:“你說我想幹什麼?”
我拚命向後仰:“這,這是馬車……”
秦斂忽然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塊銅錢大小的東西,攤開在手心,但還沒等我看清就又收回去,接著他忽然鬆開了撈住我後背的手,我失了平衡,嚇得立刻抱住他的脖子,然後很快就聽到悶笑聲。
我眼前一花,隨即感到脖子一涼,沁得我立刻低下頭,把秦斂塞進脖子裏的東西重新撈出來。是一塊翡翠玉墜,半透明,鮮豔又溫潤的綠色,紋著流雲百福的圖案,嵌在蓮花銀框中,光是看著就讓人很想上手摸一摸。
秦斂單手支額瞧著我,眸子微彎:“還不錯。”說罷又傾身過來幫我重新係上扣子,又道,“不準再摘下來。”
這一套動作他做得著實行雲流水,自然得仿佛心跳和呼吸一般。我的嘴巴張了張,他瞧著我道:“想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隻是本能地覺得既然古語有雲“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這個時候也應該有所表示。但這塊玉墜是秦斂送給我,而秦斂從身份上來講是我的夫君,這便又與平常的朋友互贈禮物或者是父皇賞賜獎勵不同,所以如何禮尚往來又成了一件難事。雖然古語又有雲“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可是它後麵畢竟還有另外兩句,“匪報也,永以為是好也”。
然而我和秦斂目前為止,應該隻能稱作是“匪為好也,以為報也”。鑒於此,這條古語我依舊不能采用,於是不得不再度從我讀過的書籍話本甚至是皇家禮儀裏搜刮有關“男,女,禮物”的關鍵詞,然而我搜刮了許久,結果還是沒有。
所以單從這裏就可以看出,死讀書讀死書真的是沒前途的一件事。
秦斂還在等著我答話,我瞄了他一眼,隻好老老實實道:“對不住,我想不出應該送你什麼東西。”
他臉上的表情我實在無法形容,看起來像是在忍笑,又像是在咬牙切齒,又像是在無奈。但我覺得大概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因為這三種表情任何一種出現在秦斂的臉上都應該算是奇跡。秦斂平時一塊三尺冰凍臉,極少能彎起嘴角真正笑一笑,就更加不會忍笑;他又是當世出了名的風度翩翩貴公子,身為低眼斂眉間醉倒一半南朝女子微微一笑間就醉倒另一半南朝女子的人,絕不會做出咬牙切齒這樣有失身份的事;並且秦斂一向既懂得以德服人也懂得以法懾人,表麵談笑風生斯文淡雅私下陰險狡詐手腕多端是他最擅長做的事,所以最不可能做出的就是無奈表情。
他低頭瞧了我半晌,話說出來似歎非歎:“你倒是挺誠實……罷了。”
第三日,秦斂出征。聖上和皇後親自送行。
我亦站在城牆之上看著他。秦斂身著鎧甲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往日慣常持扇的手此刻正鬆鬆地握住韁繩,麵色肅然,隻一揚手,前一刻還陳在地上的刀戟便已被整齊劃一排列的兵士們整齊劃一地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