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 章(1 / 3)

第三十章、

公子這個詞,總的來說有諸多苛刻的附加條件,尤其在一個才俊輩出的朝代,對這兩個字的競爭就尤其激烈。首先這個人必須要長得好看,要玉樹翩然,要俊朗不凡,其次還要有智慧,要出將入相,要通權達變,接著還要有德操,要斯文淡雅,要溫潤如玉,最後還要有家世,要朱輪華轂,要玉壺光轉。

然而這些又都不能太過,要恰到好處,既要讓人覺得公子一詞是一個因姿容家世道德都超出一般人許多以致眾人不自覺敬仰的敬稱,卻與此同時又不能高出太多,將這種敬仰抬高成為敬畏。

比如說,秦斂和蘇啟身為儲君時是人人欽服久負盛名的公子,可他們一旦做了君王,公子這頂帽子就戴得太過小氣了。

一年前秦斂做了君王,這世上就隻剩下蘇啟一個公子。而當八個月前蘇啟也做了君王之後,這世上可供人們評議臆想的人物就隻剩下了三年一度的探花榜眼狀元郎。

不過,所幸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太多,臆想雖不能,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卻比往常增添許多。

近來如果有人進茶社聽評書,基本五次裏有五次都能聽到評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述半年前南朝蘇國的那場戰爭。不過區別的是,如果你進蘇國的茶社,你會發現評書先生的表情眉飛色舞,評書講得那叫一個手舞足蹈,那叫一個唾沫橫飛,那叫一個興高采烈;但你如果進南朝的茶社,你會發現評書先生的表情極度猙獰,有如神煞,評書講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那叫一個橫眉怒目,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

有人笑言,若是請蘇國的評書先生和南朝的評書先生坐在一起,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將房頂掀翻。

南朝人說蘇國小人伎倆,陰險狡詐,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將一國公主嫁過來,先是挑了內訌,再是亂了軍心,最後趁虛而入,不是君子所為;蘇國人說南朝人現在懂得什麼叫君子所為,當年不擇手段囊括下眾小國時為何不想想這四個字是怎麼寫,自古兵不厭詐成王敗寇,輸便是輸,輸了之後還要逞口舌之利,假惺惺站在所謂道德製高點居高臨下,實在是既輸了兵法,又輸了氣度。

民間吵鬧得一番熱火朝天,蘇國如今的年輕君王卻似乎已經將半年前的戰事徹底遺忘,據說他步了秦斂的後塵,自從四個月前新納了一名容姬,還是個癱腿又體弱的容姬,就把皇後秦繡璿扔到一邊,對這位容姬寵愛非常,日日同寢,夜夜笙歌。

據說這些天南朝人見到蘇國人,對話已經慢慢變成下麵這樣:什麼狗屁驚才絕豔,什麼狗屁君子如玉,全都是哄以前老皇帝的吧,蘇啟骨子裏明明就是個貪圖享樂的好色之君,那容姬肯定也是個禍國殃民的主,說不定就是個狐狸精變的,妲己轉世,褒姒重生,等著瞧吧,不出三年,你們蘇國就要亡國啦。

然後蘇國人就會一邊心中暗懷同種憂愁,一邊撲上去一陣連啃帶咬連踢帶踹。

我也對蘇啟這樣的做法很憂愁,不過我的憂愁是:“哥哥,我是有夫之婦,你是有婦之夫,此外我們還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妹,就算你是超然於上的一國之君,我們這樣也不大好吧?”

蘇啟把他那把從不離手的折扇“刷”地展開,漫不經心道:“你算哪門子的有婦之夫,下堂婦還差不多。至於我麼,君王都是孤家寡人的命,有誰敢說我是她的有婦之夫?”

我道:“那你覺著寡婦和鰥夫在一起住著就合適了麼?”

蘇啟撐著下巴瞥我一眼:“也行,你自己來想個稱號,讓你如今憑這個樣子還能名正言順地在宮中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