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蘇洌兒的語氣太過陰冷,又或者是二姨娘從來沒有看見過蘇洌兒猙獰的時候,一時竟愣了,不知不覺間,就鬆了手,蘇洌兒拿帕子輕輕一撣二姨娘手揪過的地方,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卻又停住,回身冷冷道:“你最好安安份份的幫著春巧撫養麒兒,這間屋子的地契上,寫的可是她春巧的名字。”
這最後一句話仿佛是一把刀般的,將二姨娘徹底的擊倒,她雖然身為妾室,但是自從生下二少夜楊浩誠之後,在楊府裏除了楊清和與姚芝蘭以外,她卻也是高高在上的尊貴人物,而蘇洌兒的這句話,卻分明就是要她從此開始看人眼色過日子,看的,是屋子裏那個不久還是丫鬟的春巧的眼色。
這一點,讓她情何以堪!
扶著梅姨的手,蘇洌兒一步一步來到屋外,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她的心裏深噓一口氣,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她就是在這個屋子裏魅惑了楊清和的心,如今她終於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內心,肯網開一麵,在這裏安置下楊家的婦孺,亦是大仁慈了,特別是麒兒,如果三少爺不是逃了的話,他可是楊家唯一後續的香火嗬!
梅姨見她有些淒然的樣子,知道她的心裏其實很不好受,輕輕一拍蘇洌兒的手,梅姨輕聲的安慰道:“小姐留了他家的香火出來,已經是很好了,求仁得仁,老天爺的眼裏都看著呢。”
蘇洌兒點點頭:“走罷。”
說話間,前麵是梅姨的弟弟正架著馬車在等著,梅姨扶了蘇洌兒上去坐好,就見梅姨的弟弟一揚鞭子,馬蹄聲“得得。”徑直向揚州城外去了。
有事話長,無事話短,時光如梭,轉眼就已經到了秋季,這一日,揚州城南一家菜市場口人山人海,有大隊的官府衙役一邊大聲喝罵著,一邊竭力維持著菜市口的秩序,而邊上的老百姓被喝斥之下卻並不以為意,各自或感歎或幸災樂禍的盯著菜市口,互相興奮的交談著。
就見菜市口的中央,早已搭起了一片高台,高台上穩穩坐著威武嚴肅的府台大人,就見這位府台大人一副剛正不阿的表情,嚴肅冷峻的盯著台下一溜兒跪著的六個人。
這六個人,全是今天要勾名斬決的犯人,而這六個犯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顯赫一時的揚州城首富楊清和以及他的二公子楊浩誠!
這一幕落在揚州城的老百姓們眼裏,無不感歎時運弄人,就有人悄悄的議論不平:“聽說,隻是一批茶葉出了問題,竟然就滿門抄斬了,這也太那個了吧?”
邊上立刻就有人接過話來:“你懂什麼啊,要說那茶葉騙騙我們老百姓,自然是沒有什麼,可是他們家啊,想錢想瘋了心,竟然要用平常坑騙我們的手段去騙皇上,在那茶葉包兒裏,摻雜上爛樹葉渣子碎石頭,這還了得,欺君之罪啊,沒有將他家的老弱婦孺全搭進去,就很不錯了,哼哼,奸商奸商,無奸不商,這就是奸商的下場,呸……”
然而他的話才一落,就又有人想不通了:“要說這楊家,生意能做得這樣大,那也應該是個聰明人才是啊,他們應該明白,這東西是給皇上家送的,他再糊塗,他也沒有這個膽兒不是嗎,這不是自己要找死麼?我看啊,說不定那茶葉裏麵的東西啊,是他的仇人偷偷放了害他家的。”
“咳,誰知道呢,反正啊,人無橫財不發,這些有錢人家他之所以這樣有錢,那都是發的見不得人的財,背地裏得罪的人那可是海了去了,誰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呢,也許是因為這茶葉,又也許啊,是皇上瞧著他們家錢多,就想弄過去自己花,於是就找了這樣的茬兒了……”邊上一個小夥子正說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突然就被一個老大娘一巴掌刮了過來:“要死啊,也不看是在什麼地方,你竟敢這樣說皇上,你是要去陪著那六個人麼嗎”
被打的小夥子頓時一縮脖子,向那老大娘訕訕的笑:“嘿嘿,娘,我不敢了。”
“哼哼。”老大娘瞪了他一眼,卻又不舍的伸手去揉兒子才挨打的地方:“疼吧。”
這裏正說著,邊上的人又說了:“聽說啊,他家的大少爺在京裏,已經被殺了,就那小兒子機靈,逃了,官府到處抓不到呢?”
“逃了好,逃了好。”一個胡子花白,臉色和善的老者不住點頭:“這一家子都已經成這樣了,能逃一個出來,這死了的人心裏想著,也安慰些啊,不至於絕了後。”
“什麼絕後啊,那不還有一個小少爺呢麼?”
“那小少爺能當得什麼啊,他的生母早死了,這會子爹也死了,嫡親的奶奶也沒有了,就剩這一親爺爺,也立馬兒就要砍頭了,他……唉……”說到這兒,老者再說不下去,隻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