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裏有著忐忑和不確定,甚至還有絲討好,然而梅姨的弟弟卻是絲毫不為所動,頭也不抬的道:“我家小姐說了,如今不是見您的時候,隻等事情趕緊過去了,她就會去找您的。”說到這裏,指一指床上已經暈死過去的楊浩天:“他就是關鍵,所以,還請您多費心了。”
鬼醫的臉色不覺沉了一沉,他掃了一眼楊浩天,又看了一眼梅姨的弟弟,眼裏除了失望外,更多了些別的什麼。
嘴上卻也還是答應著了,於是下麵也就不再說什麼,吩咐了一個家奴留下來照看後,鬼醫向眾人道別一聲,也就去了。
梅姨的弟弟一直留到晚上,隻等到楊浩天醒了過來,喝了藥後平穩睡了,這才回去向蘇洌兒回報不提。
鬼醫的醫術果然不容小窺,在鬼醫派人連續不停的送了一個月的藥後,楊浩天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過了一個月,在農夫的攙扶下,已能下地行走。
隻是這段日子裏,他依舊一句話不說,眼神空洞,麵如死灰,婦人心軟,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公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有時瞧著楊浩天的樣子實在可憐,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總在邊上絮絮叨叨的拿話勸解著。
終於到楊浩天可以正常行走的時候,已是第二年過了年,農家夫婦此生卻有些不知所措,按照當初送楊浩天來的人說,隻要他們負責照顧到楊浩天傷好,可是如今這位公子的傷已經好了,當初送他來的人卻不見了蹤影,而家裏的這個人,依舊安靜如千年死水,貌似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這家人到底善良,隻當他無處可去了,兩口子幾次商議下來,也就罷了,農家人人窮命賤,倒也好對付,無非就是往鍋裏多放碗水的事兒。
然而這一日,這個沉默了大半年,這對夫婦已經不記得他還會說話的人卻開了口,問夫妻二人道:“若是你的家人被人所殺,你們會怎麼樣?|”
夫妻二人一愣,看著楊浩天淡漠卻又明顯認真的樣子,農人放下碗:“當然是替家人報仇啊。”
楊浩天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又道:“若殺你家人的人,是你全心愛過的女人呢?”
夫妻二人更愣,連農婦也放下碗來,想了想,細聲問道:“公子,這……這話是怎麼說的……”
那農人顯然比老婆多些見識,見此忙一手擼開妻子不讓她插嘴,看著楊浩天,他細細的想了一陣,堅定的一點頭:“再怎麼喜歡她,可是她竟然殺了自己的家人,血海深仇怎麼能不報呢。”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見楊浩天激動的叫了起來:“可是我的家人殺了她的家人……”久未說話的他,嗓音變得嘶啞生澀,帶著壓抑許久的悲憤,仿佛是寒冬裏呼嘯肆虐的風,讓人的起裏陡然起了一陣寒意。
農家夫婦大張著嘴愣了半天,楊浩天悲痛恨傷的臉,讓他們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著楊浩天這許多日子以來的情形,二人對視一眼,心裏不約而同的明白了些什麼,最後還是那婦人開了口,她長長歎了一口氣道:“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這……這……”將一塊芋頭夾到楊浩天的碗裏,她道:“既然是……是公子的家人先……就……就算了吧……!”
“胡說。”楊浩天還沒有開口,就見那做丈夫的一拍桌子,衝著婦人喝道:“胡說,這麼大的血海深仇怎麼能算了,就算是公子的家人殺她的家人,可是,那也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說不定之前也是她家的先人先做了什麼也不一定。”說到這兒,他一拍楊浩天的手:“公子啊,別聽她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家胡咧咧,這個仇啊,你得報,你若不報,你說你以後九泉之下,你怎麼見你那慘死的家人,你說你父母可不是白生了你……”
他這樣拉拉雜雜的一大堆,婦人雖臉有不悅,卻也不敢回嘴,隻見楊浩天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眼裏隻剩了陰霾一片。
第二日一早,婦人做好了早飯去叫楊浩天時,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她愣愣的站在楊浩天睡了大半年的床前,像是想到了什麼,許久,她終於還是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動手收拾起床鋪來。
揚州城內,戚宅。
戚老爺取過張半藥奉上的藥,冷著臉問:“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麼?”
張半藥篤定點頭:“老爺放心,這粒藥吃下去,以後再不會有任何不適,若再有半點犯病的跡象,小的任由老爺您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