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現代詩歌的繁盛,原因有這麼幾點:一、外來人口劇增,多元文化碰撞、交融、整合,激活原有的文化格局,催生詩歌新麵貌。一方麵是大量的詩人入粵,另一方麵是本土詩人也在迅速成長。廣東新近出版了《出生地》和《異鄉人》兩本詩選,分別輯入本土詩人和入粵詩人代表各二三十人,並且專為這兩本書召開了兩次首發儀式和討論會,引起廣泛關注,此即為明證。二、受嶺南文化和海洋文化的影響,逐漸形成符合時代發展潮流的文化氛圍,形成詩歌新氣象。寬鬆的創作氛圍、自由的創作心態、包容的創作態度、多元共生的創作主張,這些都十分有利於現代詩歌的蓬勃興盛。溫遠輝把這點比喻為“廣場”——廣東詩歌界就是一個大眾娛樂的廣場,可以自由表演、自由觀賞、自由進出。三、受經濟大潮多年的洗禮,廣東詩人既享有物質生活便利和出版印刷技術的便利,又濾去了浮躁心態,詩歌界呈現出沉穩、平和、自由、豐富的嶄新局麵。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還能夠堅持沉潛下來創作詩歌,一定是發自真心熱愛詩歌,看淡了文化功利色彩,真正追求詩歌的美、真、善,追求詩歌的本性世界。也正如此,廣東的詩歌界,一直不那麼看重主義、流派的身份,也不喧嚷口號,不豎旗杆,踏踏實實寫詩,編印詩報詩刊交流,舉辦活動促動和促進……在廣東文學界,政府扶持力度最大的是小說創作和影視創作,詩歌卻在人們不經意間迅速蓬勃興盛起來,成為目前廣東在中國文學界最具影響力的藝術門類。這說明了,創作需要關心扶持,但說到底仍是個體創作活力的事,沒有木秀於林,缺少眾木成林,文學的繁榮就永遠處於期待之中。
有人說,廣東詩歌界現在是繁星滿天,但是缺少月亮。我想,繁星滿天,已是令人欣喜,功不可沒。能否出現月亮,就看星星們的造化和修為了。廣東詩歌界能有今天令人矚目的成果,有賴於政治清明、環境寬鬆;有賴於青年詩人們的不懈努力;有賴於熱心於詩歌的各界人士的襄助和推動。沒有一批熱心人默默無聞的工作,沒有他們無私的貢獻,現在的良好局麵肯定不會那麼和諧,不會得到那麼共同的維護。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大好形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好了,現在回到這本詩評集的談論上來。
我看這本詩評集所收的文章,幾乎都是評論廣東中青年詩人的。三十多篇文章,於評論而言不算豐產,於一省的詩歌來說,也可說是足觀了。文章寫作年頭的跨度也大,前後有十餘年時間,說明了遠輝一直以來對廣東詩歌界的關注,說明他對廣東詩歌的評論是持之以恒的,也說明他對廣東詩歌一以貫之的鼓與呼的態度。
遠輝曾做過多年《作品》雜誌的詩歌編輯,後來協助我管理《作品》雜誌社,他工作勤勉踏實,編輯稿件很認真負責,對待作家是坦誠熱情,對待廣東作家更是持之以禮,生怕怠慢,生恐有遺珠之憾。對待廣東詩人,不論遠近親疏,他都盡可能予以關照和幫助,他因此結識了不少青年詩人,與他們成為好朋友。我和他多次到廣東各地市調研、采風、舉辦研討會,所到之處,常見到他和各地市的青年詩人朋友們融洽相處、親密無間。我相信,和詩人們良好關係和情感上的溝通,無疑有助於遠輝對這些青年詩人作品的評論,無疑也深深地影響著遠輝對他們及其作品的評論態度。
遠輝在詩歌評論上充分體現了自己獨立的詩學品質,他的詩評,是以實證方式來闡明他宣揚、堅守的詩歌觀念,表明他堅定的詩歌立場。
我很讚賞他在評盧衛平詩歌中提到的一個詩歌觀點:“生存以外無詩”。我認為這是他最重要的詩歌觀點之一。遠輝在不少詩評中都強調,詩歌創作生存的重要性,強調詩人要直麵當下,表現生活現實,提示生存的本真狀態和意義。他認為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詩歌,一個時代的詩人應當負起對一個時代的責任,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時代立言。尤其當下的廣東,正處在改革開放的曆史轉折關頭,真正的詩人是無法漠視時代的,真正的詩人應當用心靈去感受社會,寫出真實的心靈感受和生命體驗來。因此,他對關注底層生活,反映打工階層生活內容的詩人及其作品,予以極大關注,如老刀、盧衛平、楊克、方舟、浪子、徐道勇等人的作品,他都撰文評點,讚賞,鼓吹,呼應他們的感覺。這些詩人,也因為真誠的創作打動人心,成為目前廣東詩歌界有影響的中青年詩人。
遠輝論詩,核心是關乎人性、關注人生的,但他沒有固守一隅,不及其餘。他的詩學態度是多元的、寬容的、自由的,追求對藝術規律的尊重、審美的尊重、詩人心靈的尊重。所以,他強調詩歌應是入世的、現實的,是對生活的反映,是表現大眾的。同時,他也讚賞推崇空靈的詩歌,抒寫性靈的詩歌,即便是和當下生存世相有距離,隻要是寫下了詩人的生命體驗、心靈感受,寫下了詩人的詩之思、詩之夢,他也鼓掌說好。他評說馬莉、阿櫻、陳陟雲、陳計會、謝遠宗等詩人,也用了動情的文字去解讀,說出心中歡喜的緣由,並希望讀者也能同樣喜歡這些優美的詩歌作品。
知人論詩是遠輝評詩的一大特點,也是他堅持的一條原則。這得益於他對廣東詩人的了解,體現了他對廣東詩人的珍愛之情。雖然說,“詩如其人”、“人如其詩”難以符合實際情況,以人論詩或以詩論人難免偏頗,但是,遠輝堅持評詩論人,主張“詩人同質”,反映出評論家更看重的是詩人的人品、人性和人心。我想,這樣的評論範式,不僅是對詩歌的審美規範,也是對詩人行為的審美規範。從遠輝的字裏行間,我常常讀出他對詩人朋友的摯愛深情。
在這本詩評集裏,我讀出了遠輝詩歌評論技術的訓練,包含了許多方麵,比如中國傳統詩學的性靈說、意境說,西方詩學的意象、象征,以及結構主義、解構主義、文本分析、符號學、細讀批評、原型批評等等,他奉行拿來主義,卻能夠溶冶於一爐,走自己的詩歌評論路子。在我看來,他詩評的特色,就是非學院式的概念化、注釋化、純理性化的模式,而是感受靈悟式的,是感性與智性結合的一路,是詩化的、審美的詩評,是回到詩歌本性,著重詩學本性即審美本性的批評。因此,遠輝詩評的語言是散文化的,感覺是流動的,評說是散點的靈悟式的。作者努力讓文章洋溢著濃濃詩意,把它們寫成詩意盎然的美文。這樣的文章,無論評論的深淺,都和詩歌本身貼得更親近,更親密,更親緣。我欣賞這樣的詩評。我希望有更多的詩評更加審美些,也更加本性些。
遠輝的詩評是寬厚的、與人為善的詩評。真誠的評論,不怕說醜話,不怕揭短。遠輝是今日廣東極少的幾個詩評家之一,他的詩評,可以寫出更多厚重的批評文字。此外,將來評論的對象也要放大至全國才好,目光要“走出五嶺山脈”,評論的影響才能越做越大。當然,我仍然希望遠輝一如既往地關心、關注、關照廣東詩歌界,繼續為廣東詩歌的發展鼓與呼。這是我真誠的期待。[3]文學評論·與時俱進的時尚人與時俱進的時尚人——題黃樹森歲月的前行不可抗拒,你卻不拘泥不中庸不遲暮,永不衰竭的,是你的思維、觀念、心理乃至精力,驚人的有時是超常的活躍、靈變和崛進。
快速、新鮮、駁雜的信息,你從不因人生景況的變異予以拒絕,始終葆有最大限度接納的熱烈情緒,成為你生命和事業不間斷創造之源。
文學、生活、政治及至對世界的觀察、切入、界定,你一定取一種屬於自我的評判,不鸚鵡學舌,不聒噪鼓鳴,不亦步亦趨。有時不免曲高和寡,不免任性極至,而真實真理可能恰在彼岸。
你試圖建立一個批評權威,你試圖創造一種精神價值,你還試圖還勇敢地舉起一麵理性旗幟,你為此堅定不移地信仰和繼續著對未來的求索。你可能改變其他,但不會改變你個體生命的邏輯起點。
你—— 一個與時俱進的時尚人,但,隨波逐流不應該屬於你。因為,它與人性人道人權和潮流意義上的“時尚”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