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3 / 3)

作為承接廣東老一輩評論家的文學傳統,謝望新的文學評論風格是有他自己的鮮明特色的。科學的批評方法和綿密的藝術分析是謝望新文學評論的鋼構骨架;堅定的藝術主張,變化多樣的評論角度與形式、清新雋秀的語言風格,這些都成就了其文學評論的藝術特色。謝望新在他的文學評論能力走向成熟之時,他的評論往往以一個具體作家及作品為圓心,同時向外輻射,從具體問題入手去分析一些普遍的文學現象,借以闡述自己的見解,尤其是他對文學當代性這一論題的提出與提倡,謝望新在他的《曆史會記住這些名字》文章中,對文學的當代性作出了界定。除此之外,謝望新還非常注意選擇評論的角度與形式,這是他的論作總是顯得獨特的訣竅之一。從他評論作品的題目就可以看出如《“文彙”風格》和《方方及方方作品感應的記錄》,從中可以看出他在文學評論風格上的獨特追求。最能體現謝望新文學評論個性的,還是在於他那集哲理思辨性與濃烈的感情色彩為一體的清新、獨特的語言風格。謝望新認為“評論家應是熱烈的情感主義者,更應是清醒的理智主義者”。例如在他的《讚美大海,別忘了涓流——為肖複興的報告文學一辯》中,提到“是的,人們在讚美大海的時候,有時會忘記涓流的存在。但是一個隻有大海,而沒有涓流……的世界是不完整的。”像這種哲理性的句子,在謝望新的文學評論中俯拾皆是。他很注意詞彙的選擇和運用,追求語言的形象性,努力達到簡潔、練達、準確、新穎。在我國當代文學評壇上,如果一定要分流派的話,他也許應該屬於傳統的批評派,他的論作更多地受到了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和俄國十九世紀末一批文藝理論家的影響,同時融進了社會的,曆史的,美學的心理的批評。

值得永久珍藏的愛——謝望新的散文

散文是謝望新在新世紀重返文壇的主要文學創作。他的散文集《珍藏起一個名字:母親》,是謝望新對於自己過往的人生的無盡的回憶的一次釋放。這部散文集幾乎都是在寫一個字:愛。對親人的愛,對朋友的愛,對女人的愛。因為愛和愛的不完滿,才導致了作者種種內心的衝突、遺憾、悔恨與懺悔。集子中,《好想當麵叫一聲:父親》、《珍藏起一個名字:母親》、《我住在祖母的胸膛上》幾篇散文裏,前麵我有提到過,這些都記述了作者家庭的變故,親情的缺失,自己的身世也大致勾勒出來,從小與雙親離散的作者,無疑是不幸的,但完全有資格怨恨的作者,卻顯然又是寬容的、大度的,他既設身處地的去理解生母,也摒棄前嫌的去寬宥生父,並在自己長大成人後,努力去孝敬母親,盡力尋找父親,甚至對自己未能與父親見麵而感到懊悔,對無意中幾次“拒絕”繼母的托付自責,這些都表現出了謝望新對親情的重視以及家人的愛。

謝望新不回避他對女性世界的熱情,他說他平生要讀好三本書,一是書本之書,二是人生閱曆之書,三是異性之書。他把自己的這種情愫稱為“女性情結”。當然,在這個由陰陽構成的世界裏,讀好異性的書無疑是重要的根本。謝望新他自己都認為,人生的命運真有冥冥之中的東西。他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女性眾多的環境之中。幼孩時期在父親故鄉,謝望新和母親、異父同母的姐姐及父親第一個妻子短暫生活在一起;分離後,又在母親故鄉與祖母、嬸母和小姑相依偎;進了城,身邊又多了一位失去丈夫的繼母和她的女兒——謝望新異父異母的姐姐;身世秘密揭開後,又增加了與母親及異父同母姐姐的往來;婚後,家庭成員女性占絕大多數,妻子和一雙女兒,外加“客串”的母親、嬸母和短暫停留的小堂妹,及曾給予家庭幫助的妻子的三位妹妹和嶽母;直至謝望新步入人生臨界的特別年齡時,又偶遇一些天南地北的女性。所以說,謝望新生活的環境中,女性較多,好像冥冥之中就是這麼安排的。集子中《她們在我生命中走過》、《有一種生命在你沉默裏》、《寒冷春天裏的女人們》這些都分別講述了作者在人生不同時期所遇到的異性朋友,例如故鄉小村“一個名叫九子的小姐姐”,由相伴玩耍和“模仿大人舞台上的演出”,使得“我”萌動了“兩性的最初意識”,以及工作之後遇到的一些異性朋友,一句電話裏的問候,一次喝咖啡的經曆,一場相約的純情如怡的泛舟以及俠肝義膽的女友無私的相助等等,這些異性都曾給過他心靈的悸動,留下了情感的劃痕,文中還透露了一種生命的詩性和哲理的沉思。

謝望新身世的複雜性,是解放前夕那個兵荒馬亂的特定的時代所造成的。但是作為人的血緣的本性,他成年以後不得不悄然展開了尋父尋母的曆程。在《好想當麵叫一聲:父親》中,他能夠由一己的不幸上升到關注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個孩子享受父愛和母愛的權利;以一己的虧欠和缺憾,念及到普天之下失去保護的孩子,這都顯示出他博大的胸襟和仁愛之心。他對遺棄了他的,他一生都從未謀麵的老父親的想念和思念,就十分能夠打動人心。他本可以見到父親的,但在多次猶豫不決的情況下,家人幫他分析的背後的利害關係,使得他最終放棄麵見父親的決心。他自己掐斷了尋找父親的線索,後來到江蘇南京開會,作為一位成功人士,在眾人的陪伴下來到父親居住的金壇縣郊區尋找父親。可惜,父親已然去世,當謝望新聽到父親養女亦即他的“妹妹”介紹說,父親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找他,開始連續幾天,每天都徒步一二裏路走到水邊,站立橋頭,有時候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為了迎候兒子的歸來。他在文中寫道,“我那原本平靜的心,像是被刀尖戳碰了一下,生痛生痛的。”後來謝望新是這樣反省自己的:“從得知沒有給父親留下哪怕是象征性的一點點紀念物那一刻開始,加上血緣的阻隔,我就無法下決心相認。這是否就是有時令人生厭的文化人酸腐的習氣和偏執呢?”“父親,我理解您,兒子忽然失而複得,而且長大成人,受過高等教育,還有一份好職業。並且最重要的是您親生的兒子,您的恣意汪洋的精血的結晶。您怎能不像您年輕時追求母親,創造一個新生命那般血氣方剛,那般激情澎湃,那長久死寂之後來一次火山爆發?但兒子最終讓您失望了,讓您幹涸了那顆潮濕的心。”這樣的反省話語,隻有像謝望新這樣,有著特殊經曆的人才會說出,這是他的詩人氣質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