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不識廬山真麵目(1 / 3)

她不是鬼,但也不是人,更不是神,所以現在,她的立場很尷尬。

眼前的凶獸似乎也很困惑,大爪子擱在她的心口,一道幽暗的綠光閃了閃,“你是神?”

“呃,不是。”哪有她這麼弱雞的神。

“那就是鬼?”她身上的確有死氣,但眉心皓然清正,卻是一番凜凜仙氣。它也吃過不少的天兵天將,個個皆如她一般,自然分得清。

“也不算。”嗚嗚,閻羅都不要她。

“人?”

“我連肉身都沒有,還能算是人嗎?”什麼眼神?

饕餮眯了眯眼,一時猶疑,拿不定主意是要吃了她還是先跟獵物好好探討一下她的身份。畢竟它饕餮除了永遠吃不飽以外,也是有很強的求知欲的。

“你怎麼到這個地方來的?”它傾身向她,口中的惡氣撲麵而來,一股臭味熏得夏芒小臉都皺成一團。

“你怎麼來的,我就怎麼來的。”她被那兩隻大爪子給死死地壓在地上,饕餮那舌頭貪婪地撩過她的柔頰,因那份美味而咂咂嘴。

好……臭……

嗚嗚嗚,壞蛋朱伊蓉,老是要她做這種差事……

“這裏有很強的靈氣,吸引了無數的小鬼蜂擁而來吃食。”而它是來吃小鬼的,抬起一隻巨爪往前方指去,“你知道為什麼這裏變成了一片荒蕪廢墟嗎?”

她她,她怎麼會知道?那隻巨爪堅定而筆直地指著那片雜草叢生、枯枝橫生、亂石堆砌渾然如亂葬崗的荒蕪邊野,醜惡的巨顏上抹著茫然神情,害她想忽視都沒辦法,“也許……也許是幹旱?大火?瘟疫?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被吃掉啊。

“以前這裏是一塊很祥和的寶地,天地浩大,四季如春,村民安居樂業,外商絡繹不絕,大街小巷繁華喧鬧。”那隻凶獸如吊鈴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怪異的惋惜,“我記得,還有滿天飛舞的粉色花霧,常年不敗,芳香四溢。為什麼都不見了呢?”

“因為有孤魂野鬼盤踞,扼殺了這裏的寶氣?”突然之間,她也有點好奇了。

凶獸搖了搖頭,“是這裏的仙氣泯滅,不知從哪裏卷來一股煞氣之後,惡鬼們才得以在此肆虐橫行。”以它身為上古四大凶獸之一,在許多年前也隻敢遙遙地企望著這裏的美景,而不能靠近雷池一步,“三年了,我活了千萬年,卻獨獨記得這三年……為什麼呢?”它甚至連自己的年歲都無法記起來了,“窮奇說,是我想念那桃花味,因為一直都看得到,吃不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它俯身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那種味道。”黃綠色的唾沫濺到她身上,換作一般的野鬼早就被腐蝕成一攤肉泥了。

夏芒的小臉擠成了豬肝色,忍不住地哀號:“獸王,神獸,饕餮大王,求求你……不要再把你寶貴的口水滴到我臉上了。”真的好臭啊,“不然這樣,你不要再問那麼多為什麼了,直接一口把我吃了吧,求你快把我吃了吧。”嗚嗚嗚,她好命苦,居然要這麼沒尊嚴地求著一隻妖獸來把自己的小命“解決”。

“可是我現在不想吃你。”

“那就快快放了我。”

她掙紮起身,卻被一隻爪子狠狠地壓回地上。銳利的爪子在她身上的柔軟部位有意無意地蹭了蹭,好像還挺享受那份戰栗。她咬牙切齒地瞪它,這隻精蟲上腦的混賬妖獸,等朱伊蓉來了,她要叫它碎屍萬段拖出去鞭屍一百次,然後再丟到山上去喂狼……不要,喂狗去!

“我喜歡你的味道。”它宣布。

然後?所以?

“我要娶你。”又一晴天霹靂的宣布。

瞪眼,瞪眼,再瞪眼,那妖獸依舊目光堅定地與她對望。

望天,她快要昏厥了。

它它它,它不要拿婚姻當兒戲啊,“那個……多多多謝抬愛,可可可是我我我隻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小女子,怎麼配得上你這個英明神武威風凜凜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就連噴口水的姿勢都那麼銷魂的上古凶獸……不,不,上古神獸?”

“我喜歡,以後不喜歡了還可以吃掉。”

它享用完了,還要連骨頭帶皮地吃掉?而且還那麼坦蕩蕩地說出來,也不怕被雷劈?她她她,她要變成饕餮的壓寨夫人了?啊——該死的朱伊蓉……哦不不,不,是可敬可愛的大師姐你是不是在哪裏睡死了,還不快快來搶親啊!

來了來了,這不就來了嗎?

“呦嗬!”

一道月牙白光驟閃,饕餮悶哼一聲,棕色毛發間迸射出一注血水。

姍姍來遲的朱伊蓉手握上古寶劍,長發高高束起,神容淩厲,威風凜凜,身上那一襲長衫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

太羨慕了……為什麼這種英雄救美的好事不能落在她頭上呢?

為什麼她每次都隻能當作誘餌去吸引那些惡鬼猛獸,然後苦哈哈地等著人來救命?

為什麼為什麼嘛?

“小心!”朱伊蓉大喊,飛撲了過來。夏芒聞聲回頭,隻見那饕餮大開肉翅,吊睛怒睜朝她飛來,想是要將她一並擄走。她驚叫一聲,兩腿發軟,沒穩住身子,朝一旁的灌木叢跌去。

不——不要啊——那灌木有刺!

兩手緊緊地捂著小臉,雖然是一張平凡至極的小臉,可那好歹也是一張沒有破相的臉啊。

一根刺紮進她的手臂,血珠子漬了出來,可是她一丁點痛都沒有感覺到。在夏芒的心裏突然感恩地想,這不人不鬼的,其實也不錯。

朱伊蓉追了上來,正和饕餮大獸打得難解難分,手中的上古寶劍化作飛天長龍,厲聲咆哮。而饕餮血口怒張,一時飛沙走石,狂風大作。

她正看得起勁,從灌木叢中突然伸出一隻大手,毫無預兆地覆上她的手背,她嚇了一跳,轉過臉去,一看那人,頓時花容失色。

條件反射地驚叫,一拳揮了過去!

他猛地直起身子。

“殿下,你怎麼流鼻血了?”

正在燃熏香的尚雋大吃一驚,丟了香燭,連忙扶著祜澤,接過一旁的宮女緊張遞上的白手絹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漬,“亭兒,快去傳藥房禦醫。”

“是。”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努力甩開那眼冒金星的昏眩,“不……不用了。”大手一揮,他現在比較需要的不是一堆隻會叫王上息怒的庸醫,“尚雋,最近幾日宮裏還有沒有其他怪事發生?”

“嗯嗯……那……”尚雋支支吾吾著,夜裏雖然有些冷,但幾許冷汗還是滲透了他的白衫。

“照實說,我這身體還撐得住。”他冷笑。

“是……是。”尚雋歎了一口氣,附耳對祜澤小聲道:“殿下,老奴昨兒個聽內需侍的守門說,東宮北邊那塊偏僻的土地上莫名其妙地長了一大片的桃樹,六月花開,開得蹊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