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2 / 3)

朱伊蓉眯了眯眼,“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你叫我名字的時候,我總很不舒服。”

呃呃……“快看,有隻小白鴿飛過去了——”興奮狀地比著窗外。

信你才有鬼!“君夭桃,你在欲蓋彌彰什麼?老實交代。”麵色猙獰地逼近她。

她連連退後,磕到椅背上,才停住虛笑了兩聲,“其實……其實我每次喊你名字,都是帶著萬分崇拜的心情!”

朱伊蓉一愣。

君夭桃會崇拜她?她還以為君夭桃打從心底裏希望從來沒有她這個大師姐呢。

畢竟,她從未對她好過。是的,她心裏對君夭桃更多的是高傲的鄙夷。她貴為上界花神,掌管天山神桃,神荼、鬱壘兩大山神生生世世守護著她,可是她卻寧可相信凡間卑賤男子的一句諾言,感動於人類卑微的小愛,修成正果的心因此而淪落,甚至遭遇情劫,被貶下凡。

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就算現在淪落到三界不能容,肉身元神盡毀,她也從來沒有同情過她。

她們兩人修行的道路完全背道而馳,她朱伊蓉雖然有凡心,卻始終未動凡心,追隨我佛清心寡欲修行幾千年,才能位列仙班之一。而她君夭桃一生下來就注定是神女,卻因一日看見山下一對男女墜崖殉情而動搖了仙心,救了那對男女,違背了天理輪回。

天理輪回早已注定,破了命格定盤,自然是她活該要受懲戒。

可是……“你崇拜我什麼?”朱伊蓉困惑地挑眉。

“你殺妖怪的時候英姿颯爽,舞劍洋洋灑灑,大氣磅礴。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跟你一樣,斬殺妖魔就跟吃飯散步一樣簡單就好了。”要是她能有朱伊蓉半分,就不必再被那些妖怪當作食物拖來拖去,放到鍋裏炸還嫌她味道太重不香。

朱伊蓉嗤笑一聲,“你是神仙的時候,持桃木神劍壓邪製鬼,平定民間妖畜動亂時,那才是真的……神威凜凜,眾鬼聞其聲而遁之。”她承認得有幾分不甘願。

“我、我有這麼厲害?”奇怪的是,這三年來隨朱伊蓉修行,她卻一點都沒有想起在仙界的事情,可慢慢地接近這九重宮殿,那過往便漸漸浮現在眼前。

祜澤曾對她說過的話,有時候就那麼不經思考地蹦了出口。

有些在人間養成的習慣,無意識地就這麼維持了。

“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壓伏邪氣者也。你是桃花神,當然厲害……你……”朱伊蓉垂下濃密的扇形睫毛,“你可後悔了?”

後悔?

她從沒有想過……有什麼值得去後悔的?

“人間情愛畢竟隻是小愛,這皇朝更多的是背叛、仇恨、殺戮還有怨恨,我們傳道授業,就是為了消除人間的惡心,洗滌靈魂。你卻背道而馳,到最後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值得嗎?”

“我記得有一日同祜澤哥哥巡遊時,路過一個小村子,那裏荒蕪一片,到處都是戰馬踐踏過的狼藉。我看見一個瘦骨如柴的母親割下自己小腿的肉熬成湯哺育自己的幼兒。那幼兒從未聞過肉味,食下後大讚好吃。大師姐,子食母肉,是不是喪盡天良?這樣的人落了地獄,閻王要怎麼判?惡人自有其可憐之處,可憐之人也有其惡人害人之心,若是不知小愛的用情之深,又怎麼用大愛來感化世人?”

朱伊蓉聽了直搖頭,“到最後,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韓正浩朗目隱隱作痛。

她的確是救不了自己,身處在三界之外,隨時可能如煙消雲散,那人甚至還想對她下殺手……君夭桃若是心裏沒有怨恨,也就不會毫無所戀地將那孟婆湯一飲而盡。孟婆湯忘情水,忘掉的豈止是前塵往事,更是傷人至深的七情六欲。

門外服侍的婢女輕叩門扉,朱伊蓉立即掩去身形,化作一縷清風而去。

“進來吧。”韓正浩上前打開門,綠衣婢女娉娉嫋嫋地立於門外,她卻一眼就瞥見兩三步外的祜澤。隻見那祜澤雙眸烏黑,隱隱閃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看。她連忙抹了把臉,“殿下,你……要進來嗎?”也不知他在屋外頭站了多久,韓正浩沁出一些冷汗,他不會把她剛才同師姐說的話都聽了去吧?

那祜澤輕移俊影,烏袍撩動,不過片刻便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前。

好吧,誰叫他是皇帝,這整個皇宮都是他的呢?他想坐哪裏,哪裏容得她這個小小臣子贅言。可憐她小媳婦似的站在祜澤身旁,綠衣姐姐端來的香茶,他殿下也臉不紅氣不喘地喝了兩口。

敢情他昌德殿的姐姐們都偷懶去了不成,他殿下居然淪落到要跟一個被囚禁的小官搶茶喝?韓正浩連忙多鄙視了他兩眼,轉身對綠衣姐姐說道:“勞煩亭兒再給下官端杯茶來。”

亭兒麵露詫異之色。

呃……“亭兒你這樣瞅著我,我會很不好意思的。你我畢竟男女有別,即便真的有那麼點什麼,也不要堂而皇之地在殿下眼皮底下眉目傳情才是。”話才出口,她便被亭兒白了一眼,她嘻嘻笑了起來,“亭兒,你生氣的表情真像小辣椒。”

這人……真是膽大包天,居然在殿下麵前調戲她。亭兒偷瞟了眼殿下,他非但沒有怒色,反而還饒有興致地勾起笑容,“如果韓大人喜歡,今夜就把亭兒留在房內服侍你。”祜澤淡淡地說道。

“服服……服侍我?”他雖然年紀小,但是……這話外音還是聽得懂的……

韓正浩嘴巴大張,祜澤看了抿嘴一笑,如若手上有顆雞蛋,他還真想塞進韓正浩的嘴裏去。

亭兒聽了也是一呆。自從君小姐死了之後,祜澤便待她極好,淑妃娘娘要調她去淑儀閣伺候,他都沒有應允。

“殿下?”

“亭兒去梳洗打扮一番,今晚就好生伺候著韓大人。”

“這個……殿下,我聽說這後宮粉黛三千佳麗可都是您的女人,我……亭兒也是您女人,我哪裏敢碰呢?”就是想碰……他也不知道從何下手啊。韓正浩是不是童子雞一隻她是不知道,可是她從內到外一直都很純潔的。

“哎,韓大人不必客氣,你我之間的‘交情’哪裏用得著分你的女人還是我的女人呢?既然韓大人喜歡亭兒,隻管享用便是。畢竟這後宮裏,宮女多如鴻毛,可是你韓正浩隻有一個。”說完,目光輕佻地滑過韓正浩略顯單薄的胸口。

他他他怎麼能把韓正浩算在後宮裏?“啊啊……”

“瞧韓大人高興得連話兒都說不出口了。”祜澤揚著唇角取笑道。

這人到底是什麼眼神,她哪裏是高興……她分明是嚇壞了好不好?

“亭兒,韓大人家中有不少妻妾,你可不必擔心第一夜。韓大人當然是經驗十足,絕不會弄痛你的。”

什麼時候,這個人的表情也能猥瑣得起來了?而且還是相當猥瑣。

“是。”亭兒麵無表情地點頭,退了下去。

“哎——”韓正浩眼看著亭兒走出房間,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究竟要說什麼,而祜澤正不動聲色地飲茶,一雙如漆烏眸一直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她拱了拱手,“那臣隻好卻之不恭了,謝主隆恩。”

“鏗”的一聲,那茶杯重重地撂在桌案上。

他是沒有料到她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