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1 / 3)

我總是在懷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確

而你的存在又是否真實

此刻的陽光和風景都如夢一樣美麗

隻可惜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沒有你

方中則一進門就看到了他們。

一起五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各自叫了粥點,一見到他,都站了起來。

方媽媽緊張地看著兒子。

方中則示意她不用擔心,他走到那張桌上坐下,目光在他們臉上逐一掃過,“你們還來找我幹什麼?”

“中哥,我們都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們啊。”

“野豬知道你洗手不幹了,趁機占我們地盤,欺負我們弟兄,中哥,難道你要坐視不管嗎?”

“我已經不管這些事了。”

“可我們群龍無首,天天受那幫人的鳥氣。”

“阿同你還算穩重,以後你就帶著大家吧。這裏麵的事,我不會再插手了。”

“中哥,我們都是你帶出來的,你真的不管我們了?”

“中哥……”

“好了,”他站起來,“不要說了,這頓我請客,你們走吧。”

“中哥……”

方中則淩厲地看著他,他立刻低下頭去。

“走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勸你們也別混了,都還年輕,去找份工作吧。”

“找工作?談何容易?我家幫我找了多少份,還不是幹幹就丟?中哥,我們做了這行,就是這行了,別的都做不來的。”

“就是,一個小女孩,就讓你金盆洗手……”阿同瞪了他一眼,那人連忙閉嘴。

方中則沉沉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阿同上前,“中哥,我們出去說話,阿姨還要做生意。”

方中則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來,問:“什麼女孩子?阿同,你來說。”

阿同張了張嘴,又閉上,掙紮了幾回,說:“外麵說你看上了一中的一個女生,”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方中則,“這是野豬的人送過來的,說你打了他的兄弟,搶了兄弟的女人,他要和你清賬。”

方中則一把拿過來,幾行歪歪歪扭扭的字——

“烏鴉,聽說你色迷心竅,要金盆洗手,這也是好事。可你喜歡誰不好,偏要搶我兄弟的人,搶就搶了,還把我兄弟打得滿身是傷,弄得我麵子上下不來。明天晚上九點鍾,我在阿依米酒吧等你,咱們把舊賬新賬清一清,你也好放心地隱居山林。”

欺負季若的兩個小子原來是他那夥的。

方中則慢慢地把信團成一團,扔進附近的垃圾箱,“阿同,剛才你為什麼不讓阿華說完?”

“中哥,野豬給你下戰書,那邊肯定早有安排,你又不要我們跟著你,很危險的。”

方中則雙眼眯成一條縫,“我就不信我還會死在他手裏。跟我清賬,我就一個人去。你們回去,他說得對,我明天把賬結了,幹幹脆脆地洗手不幹。”

下午見到季若的時候,異常的沉默。

他想起剛入道的時候,一位大哥的話——

“什麼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小說上寫著玩的,事實上,的確是這麼回事。”

他緊皺著眉。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擺脫?

“你在想什麼?”

“啊?哦,沒什麼?”他笑笑。

季若歪著頭,眼睛看著他,“你有心事,我看得出來。”

“誰沒有心事?你沒有嗎?”

季若想了想,低下頭,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臉孔。

“咦,今天你沒綁辮子。”柔順的頭發垂在她雪白的衣上,像一幅靜物畫。

季若沒搭腔,過了一會,抬起頭來,“你知不知道,如果看得到流星,在它消失之前許下自己的願望,心願就可以變成現實。”

“知道,小女孩的童話。”

“你可以帶我去看流星嗎?他們說夏天的流星特別多。”她睜大眼睛望著他,亮晶晶的,寫滿了期望。

方中則看著這雙眼睛,“好。”

“可是,我晚上不能出來。”她自己的臉卻垮下來,“怎麼辦?”

“不要緊,等你高考結束了,家裏就不會管得這麼緊了,到時候,我再帶你去。”

“你說真的啊,不許反悔!”

“當然是真的,我們到郊外去,到一個聽得見蛙鳴的地方,四處是山和水,零零落落的幾戶人家裏閃著燈光,滿天繁星燦爛,月光如水。”

他悅耳的聲音為季若描繪出一幅星夜圖畫,季若眼神迷離,“真的嗎?”

“在那樣的地方,天地開闊,流星出現時可以看到完整的全貌,從這邊滑過那邊,整個天空都在眼前,你有足夠長的時間許願。”他看著她微笑。

季若已經醉了,還沒來得及說話,方中則忽然往後一閃,不見了。

“哎——”她急忙回頭。

“小若。”卻是爸爸拎著垃圾袋從樓梯間出來,笑眯眯的,“放學了?”

她明白了,可口齒卻沒那麼快反應,“呃?嗯,是啊。”

“快上去吧,你如表姐來了。”

如表姐?從小最玩得來的如表姐?她趕快往樓上跑,把爸爸的聲音拋在後麵。

“她又不會飛了,小心樓梯。”

她跑上三樓,喘籲籲地停下來。

左等右等,沒等到方中則,爸爸倒上來了,見到季若,問:“跑那麼快,怎麼還在三樓?”

“剛剛跑得太急,肚子有點痛。”她彎了彎腰,用手抱住肚子,真是急中生智。

梁如大季若四歲,已經是F大中文係二年級的學生,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氣質來。今天穿了一件深紅連衣裙,直直的長頭歪歪地紮了個馬尾。

媽媽正和梁如聊得熱鬧,見季若回來,說:“知道表姐要來了?看你,跑樓梯跑得臉都紅了。”

季若在梁如身邊坐下,誇張地長歎一聲:“姐,你這回來,我可陪不了你了,我媽天天抓著我看書呢,一下懶都不能偷。”

“還想偷懶?”媽媽站起來,給梁如的杯子裏加水,“你以為表姐真是找你玩的呢,可是我拜托她來給你補課的。”

“啊?”季若苦著臉,看著梁如,“不是吧?”

梁如笑,“不要這副表情嘛,等你放假了,我再給你補習高三的課程。我今天來是想來會會原來的高中同學,不急著難為你。”

“唉!”季若整個身子陷在沙發裏。

梁如推她,“你要記得哦,你當時還說一定要跟我考到一起呢。你要加油啊,等你大一,我就大四了,我們還可以有一年時間在一起。”

媽媽對這樣的前景非常的滿意,“就是啊,你們姐倆從小就比親姐妹還親,要是能在一起上學,我也放心得多。”她收拾了瓜果殼,係上圍裙去做飯了。

廚房飄來陣陣誘人的香氣,把季若的注意力轉移過去,“我去看看今晚吃什麼?”

“糖醋排骨,麻辣豆腐,魚香肉絲,油淋青菜,還有一個菌菇湯。”爸爸從廚房裏一串串報菜名。

晚飯後,季若被趕進房間看書,他們在外麵看電視。

季若乖乖地掏出書本,翻開來複習,看著看著,眼睛便不在書上。

上了大學就可以了,再不用這麼辛苦地做功課,多好。

F大呢,還有親愛的表姐。

她想著想著就傻笑起來。

可是慢著,那方中則呢?

那不是見不到他了嗎?

那可怎麼辦?

一時間,忽喜忽憂。

書再也看進去了。

她打開抽屜,拿出日記,翻出那張字條。

“公交站台。方。”

他的字,很潦草,不過也很有型,有練過的架勢。

他為什麼不繼續讀下去?

他每天都在做些什麼?

這些她都沒有問呢,和他在一起,隻顧著眼前的他,什麼都忘了。

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

隻是覺得他好,對她好,光這一點,就足夠了。

何況,還可以經常看到他的笑容。

她把字條貼在胸口,忍不住長長地歎息,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愁緒,混在絲絲的甜蜜裏。

梁如敲門進來,她連忙把日記收好。

梁如在床沿上坐下,“這裏一點都沒變,還是老樣子。”

季若在她旁邊趴下,“小姐,你去年暑假才來過耶,說得好像十年歸故裏似的。”

“有時候,一年的思考,抵得過十年的成長。”梁如合上眼睛靜靜地說。

“什麼意思?聽著和‘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有點像哦。”

梁如想了想,看著季若柔亮的臉,說:“你有沒有試過,心裏麵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幾年時間都弄不明白,後麵忽然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季若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唉,小女孩不懂的。”

季若失敗地垮下臉,“你又不教我,我怎麼懂?”

“有些事情是教不會的,何況,我也不知道怎麼教。好了,我去洗澡,等下來跟你搶床位。”她拿出帶來的睡衣,拉開門出去,把季若留在房間裏一頭的霧水。

晚上兩姐妹睡在一起,季若想起小時候兩人經常搶被子,笑著說:“姐你還記得嗎?以前你老搶我被子。”

“明明是你搶我的。你有本事在床上睡完360度,自己的被子掉到地上了,就來搶我的。”

.“誰說的?每次早上你都蓋著我的被子,我隻好蓋你的。”

“那是因為你把我的搶去了,我隻好把你的撿起來蓋啊。”

“是這樣啊?”季若摟住梁如的脖子,“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太晚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要開始實行我的複仇計劃。”梁如聲音酷酷的。

“什麼計劃啊?”

梁如大笑,伸手去嗬季若的癢,“就是來欺負你呀!”

季若最怕人嗬她癢,梁如的手還沒碰到,已經笑得不可開交了。

忽然有人敲門,接著是媽媽的聲音:“你們兩姐妹,碰到一起就沒完沒了了,快點睡吧。”

兩個人連忙噤聲,過了一會兒,季若小聲問:“姐,你說的那個什麼‘一年十年’,是怎麼回事?”

黑暗中梁如靜默了好一會兒,季若差點以為她睡著了,正要再叫她,她開口了:“小若,有沒有對哪個男生有特別的好感?”

“呃?”方中則的身影馬上從腦海裏冒出來,臉上開始發燙,“姐,說你的呢。”

“我?”梁如一聲深沉的歎息,“我在高中的時候,對班上的一個男生有很特別感覺,看到他就心驚肉跳,開始我以為自己是怕他,因為他是個壞學生,經常打架。後來他輟學了,我再也沒看到過他,再也不會心驚肉跳,坐立不安了,我解脫了,如釋重負,但又若有所失。當時正要高考,哪有心情理會這些。等我上了大學,談了男朋友,真正開始我個人的情感生活,我才發現,我總是想起他。在我和男朋友分手的時候,他說我心裏根本沒有他,還說我一直在拿他跟一個人比較,希望他成為那個人的樣子,我覺得他冤枉我,還跟他大發脾氣。後麵又有人追求我,我終於不能欺騙自己,我根本不喜歡他們,我喜歡的一直是那個高中同學。”

“哦,你說要會會高中同學,原來就是他呀?”

梁如有點不好意思,“不是啦,主要是有人發起了同學聚會……”

“你想看看他會不會在?或者,會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情況?”

“你這小丫頭,說你不懂,你還成精了。”她向季若認真地說,“小若,我跟你說的,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誰也不準提起。”

“我跟誰說啊?你的同學我又不認識,難道我去跟我媽說嗎?”她停了停,“不過,你說的這個人好像我們樓裏的一個人,他也是常常打架,而且他也是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他人也……也還好,是不是這種人特別容易吸引人啊?我……”

“噢,他叫什麼名字?”

“方中則。他……”

“方中則!”梁如幾乎跳進來。

“怎麼了?”季若不解地看著她,忽然醒悟,“難道,他就是你喜歡的人?”她也差點跳起來,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