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角聲寒,夜闌珊(3 / 3)

“你要我離去?那卿鸞呢?”

“堂姐自然還是堂姐,是我唐家的人,將來這唐家掌家怕還是得堂姐來做,將軍不必掛懷。”

“我若是不走呢?”

“若是不走……”逼在卿鸞頸間的匕首一動,血跡滑落更多,看得遊離一陣心驚,“若是不走,下場鳳將軍自是明白。”

看到那血流,遊離眼底閃過絲心疼,繼而憤怒,腳下卻是不敢再停,匆匆後退,臉色已然冰寒,直喊著唐九不要。

唐九見遊離驚慌,心底竟起了一絲快意,連自己都想不到他竟接續說出那樣的話來。

“鳳將軍且慢走一步。”他眼微微一眯,尖聲笑道,“現下倒是不想放你離開了。想他日若是你要報仇,我唐九怎是你的對手,所以……若要唐卿鸞活命,你就得……自斷經脈。”

他此言一出,怔了了卿鸞與遊離。

其實唐九想法倒是沒錯,自斷經脈,武藝盡失,而越是武功高強的人,廢了武功之後越是虛弱,唐卿鸞當年為了這遊離連清白都可不要,那他將這廢了武功的遊離掌握在手中,還怕唐卿鸞不盡心為唐家做事,不盡心聽他唐九的差遣嗎。

女子不過就是女子,任你天姿聰穎,還不是要受製於男人之手!

卿鸞抬眸,正與遊離四目相對,初時兩人眼底皆是不見一絲波動。

卿鸞苦笑。暗忖道:唐九實在太傻,先前還明白說道遊離於她不過是感激,現下卻要他為了自己自斷筋脈,既是感激之情,怎會為了她而自斷經脈。可笑啊可笑!

遊離自是見到了卿鸞眼底苦澀,他眉頭再皺,“自斷筋脈?你要廢我武功?”他語氣極淡,沒將心底的狂怒表現出來,讓人以為他毫不關心那被挾持的卿鸞。

“沒錯,不管你是真心對她還是心存感激,必然是要處處護在這我這六堂姐之前,不除了你我等怎麼安心。彼時我手上沒了牽製,怎敵得過你的一掌。今日廢了你的武功,斷了你的筋脈,也算是自保吧,將軍可願為了我這堂姐而為?”

遊離不動,他的眼淡淡的望著毫無表情的卿鸞,看到了她眼底的嘲意,看出她不信他會為了她什麼都做的出來,不信他對她不僅僅是感激。

他在乎她,在乎她三次入宮,在乎那明黃龍床上發生過什麼,但是心底雖有刺痛,卻是如何也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事情,因為她以為他對她總是覺得有所虧欠,她不要這樣虛假的情意,這樣的感激。可是她怎知道,幾年前的那夜,那個落拓的荷花池畔,真心早已牽動,隻是初時年少,怎曉得情愛的刻骨,待他曆經一番挫折,重回她的身邊,卻早已物是人非。

也曾選則漠視,也曾想要就此作罷,可那個清晨聽到的流言重新記起他的滿心不甘,也許……也許身陷監牢之後,便帶著滿心遺憾離開朝堂,去做他的江湖閑客,也許今生不再相見,那早已埋在心底的絲絲情愛便會隨風而逝,隻是……終究還是沒有,終究還是不甘心,終究還是立在她的麵前,終究還是發現那不知何時成長壯大的情苗已然成長至極。

他從不感激她的犧牲,他隻是心疼,對女子而言,貞潔是何等重要,他不怪她不信,卻可以用行動表示他的真心,這許久是相伴她不信,那為她而死,是否會得她再次的真心相待?

眼微微顫了顫,可縱然距離極遠,卿鸞依舊看見了遊離眼底的情思轉變,心忽的鼓噪起來,失了原有的淡漠,輕抬起手,想要阻止他的癡傻。

“別……”話音未盡,卻見那一口鮮血噴射出來,頎長的身形搖了搖,染血的唇角帶著淡淡的笑,不知何時,那個快樂的,有些許躁氣的遊離變了,現在的他已不見早先的快樂,現在的他是那麼沉寂,以致此刻,他竟選得這樣的方式……

不顧頸間橫著的匕首,推開已然愣住的唐九,卿鸞奔至遊離身邊,纖細的臂想要撐住那頎長的身,卻隨著他一起倒地,抱著他的身,淚早已滿麵。

“遊離,遊離,你……你何必,何必啊……”

卻見他眼底情意絲毫不變,帶血的唇角依舊微動,大手輕輕抬起,撫上她頸間的血痕:“縱我武藝高強,卻怎敢拿你的性命冒險,那麼近的距離,任我出手再快,唐九都有可能傷你,所以……”抬眼,望向持刀而來的文質少年,憶起喝過他泡的茶,憶起那日卿鸞門前他阻他破門而入,唇角微勾,對著卿鸞淡然一笑,“無論發生什麼,我定要護你周全。”

仰臥在她懷中的身子驀然而起,極快的一掌擊向毫無防備的唐九,那一掌極重,震飛了唐十二的身子,也耗盡了遊離的力氣。

“不!”看著那身形傾倒,卻趕不及相扶,滿心的痛意隨著淚水宣泄。

不!遊離!

街頭傳言,京城雙絕唐十二弑殺親伯,本該處斬,卻自監牢離奇失蹤,唐六小姐為救親弟,以色誘帝;正二品驃騎將軍為救陷於賊人之手的唐六小姐,身受重傷,已無知覺。

冬日的寒風呼啦啦的刮著,她僵立在枯敗的梧桐樹下,茫然的看著飄著白紗的亭子。

那亭中之下,埋著他的骨,埋著她的情,自此之後,這天地間僅剩下的便是報仇,便是救人……眼緩之又緩的合上,淚卻如何也止不住。心底悲涼已是此生之最,可這徹骨的痛苦卻似是無盡的飄渺,輕飄飄的進不了心底,如是虛無的夢中,而她就踏在那如絮的雲端之上,什麼感覺也已經成空。

不經意間,覆上了腰間翡色玉佩,恍惚看到敗落蓮池中兩條人影的掙紮,恍惚看到他倒下的身影,恍惚……

恨,再起!

米夏唐家,今生定要報得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