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的前行,車軲轆壓在路上骨碌碌的聲音傳的極遠,也傳進了寬敞舒適的車內,傳進了唇邊帶笑的女子耳中。微微閉著的雙眼顫了顫,感覺著男子的手溫柔在臉上拂過。本來以為就此分離,再相見也不過就是奈何橋前的那碗孟婆湯,誰知溫柔的陽光下探出的幾近透明的手,卻是帶來了無盡的希望。
她……怎能不笑?
輕輕動了動僵硬的肩,頭更用力的往躺靠的腿上鑽了鑽,十幾年不曾放鬆的心第一次不需要時時警惕,忍不住蹭蹭撫過臉頰的手。就聽得頭上淡淡的笑聲滑出——溫潤如玉。
“我的卿鸞。”
她聞言,卻是心酸,這過往哪曾有過此刻這般溫馨。抬眼,正望著他的臉,依舊是蠟黃的,想他剛醒來,身體本就虛弱,又急急進宮阻她求死,想必是費盡了力氣,而那時見她倒在地上竟也搖晃起來,她想,他必是深愛著她的,不然明知道自己出手打落匕首的暗器是桌上的朱砂盤子,怎地還被她衣裙和頸間的紅色嚇住了呢,一想到他是那麼真心的喜歡著自己的,就不由的更彎起了嘴角。所以……
“遊離,以後……再不分開了,好嗎?”語畢,竟見他枯瘦蠟黃的臉上揚起了蕩人心酸的歡喜。看得她眼底略略發癢,看得她眼底淚濕。
“你終是信了我了是不是?信了我的真心是不是?”
忍下淚意,用力的點頭,“嗯,遊離你是真心的愛著我的,我再不懷疑了,不管過去如何,我們還活著在一起,就好了……好了……”活著在一起啊……活著……
現在想想過去的她還真是笨了些,報恩也好,真情也罷,隻要兩個人高高興興的在一起不是不什麼都重要嗎?
輕輕起身,握住他尚無血色的手,真心的將這一刻的幸福記下。
“我這身體怕是在無以往那般康健,以後怕是離不了湯藥,你……”可願與這般的我相伴?
“是我的錯,我的錯,是我喂你喝下那劇毒之藥,不然……”
她苦撐許久,請遍了天下名醫卻終究是無人能醫。甚至告訴她,遊離即便是活著,卻與死了無異。她心灰意冷,不忍見他曾經的意氣男兒如枯敗,她痛下殺手但願能黃泉相伴,卻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再回來……回來……
“怎的是你的錯呢?若不是你那碗毒藥,如今我又怎麼醒的過來。是你救了我啊,卿鸞。”
他半年昏睡,與師門未曾聯係,卿鸞心傷一心救他,也不曾想過求救師門,不過即使她有心求救也是找不到那無憂穀的,更何況此間發生了許多的事,讓他們這些勝似親兄弟的師兄弟們都無暇聯係,不然他或許是不用睡這麼久的吧?
現在想起,卻虧了那日卿鸞喂他喝下劇毒,以毒攻毒衝散了他身上的梗塞之氣,也幸得五師弟及時出現,保下了他的命,也醫好了他的傷。如今他身子雖虛,卻終是醒來了,醒來和她在一起。
“你是九天之上炫舞的鸞鳥,可願意隨我落入凡間,不理這世間紛擾,當無憂穀裏無憂的鴛鴦?”
“好。”
就做那無憂鴛鴦,再不理人世糾葛……
米夏正史記載,德昭十九年春,十萬漕工莫名停工,漕運癱瘓,南北貨物交通不及,致使米夏南北米市有市無糧,千萬百姓無食三月。德昭帝急召天下能人解此危機,未久,一眼盲男子登殿求見,與德昭帝密殿商談三個時辰,三天後,米夏漕運米市得以恢複。而年不過二十二歲的德昭帝卻是一晚發白,天下傳誦皇上一心為民,一晚白發。
可是天下人哪知道他曾遠遠的在城門前看著兩人的身影,帶著滿心的虧欠,直到那時他才知曉,原來他對那唐卿鸞也是有著初生的情意的,他原來的確是愛著那個滿身書香的女子啊,卻原來在差點殺了她的時候才明白……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