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喜歡在沒事的時候背著包包亂逛,喜歡蹲在某個花壇裏麵看螞蟻,喜歡一個人坐在肯德基或麥當勞裏麵,一坐一整天,隻喝那裏的咖啡。所以她的胃才總是不好。
她的生活作息總是不規律,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吃泡麵,所以他覺得她一個人不會照顧自己,所以才想與她住在一起,由他來照顧她。
司簡也曾笑他,“哥,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覺得你很向往家庭婦男這個職業。”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一旦愛上了一個人,所有的一切就都變得毫無理性可言了。這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在牢裏,他不是不想她,不是不想去看看她到底過得怎麼樣,隻是……
她這個個性,總是喜歡將人遺忘。
所以,三年這麼長的時間裏,他不去看她,就是想知道,等再出來時,她還記不記得,他是誰?
時煙啊,這三年,她一個人,又是怎麼過來的呢?
她的教化官說,她似乎精神方麵有些不太好,整個人很恍惚,而且記性非常不好,很多東西她都不記得了。有一次,在洗臉的時候,她摔倒了,滿臉是血的,她居然都不知道,仍在做自己的事情。事後我問她,她居然說不記得自己曾摔倒過。
教化官說,就算出來了,她這樣也是十分令人擔心的。
出獄那天,天氣不是很冷,太陽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讓人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時煙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跨出那道鐵門,抬起頭,看了看頂頭的太陽,沒有眯起眼睛,雙眼睜得大大的,看著那個太陽,就如同第一次知道,原來太陽就是長這個樣子似的。
有暖風吹過的時候,卻仍然覺得,還是冷的。
沈司格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曾經那一頭長發,如今變成了齊耳短發,毛燥枯黃,也不順滑,不複當初的烏黑光亮。身上穿著一件舊短襖,黑色的長褲,黑色的皮革鞋,穿得,是那樣的中規中矩。
這讓他想到了,第二次見到時煙,她穿的中國紅的大花朵蘇格蘭長裙,和第一次去時煙的家裏的時候,她穿著大大的T恤,和極短的短褲的樣子,那樣的恣意,那樣的灑脫。
她看著太陽的表情是那麼的茫然,蒼白的嘴唇沒有血色到近乎透明。
忽然心疼得無以複加。
這三年,她遭的那些罪,他都不在她身邊。他忽然想,如果她出來後,他卻已經離開了她,那她一個人,這種樣子,往後的日子,又該如何過呢?
他慢慢走向她。
“時煙。”
她像是沒有聽到,或又者是聽到了,隻是沒有反應過來。
“時煙。”他又叫了一聲。
這一次,她終於看向了他。他已經站到了她的麵前。她看著他,表情先是一片茫然,然後眼睛裏,忽然又夾雜了一些異樣的情緒,眼睫閃了閃,怔怔地看著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他看到了她眼睛裏的那些異樣,心裏便滿足了。他又叫了她一聲:“時煙。”伸手捋了捋她的頭發,拇指的指腹在她的額角輕輕地撫著,眉頭越皺越緊,但那表情卻是出奇的溫柔。
“不記得我了,是嗎?”他皺著眉頭,卻還在溫柔地笑,以前在一起時,他極少對她這樣溫柔地笑,總是淺淺淡淡地笑著逗著她,“好吧,請容許我再次自我介紹。敝姓沈,沈司格。你可記起來了?”
時煙仍然怔怔地看著他。
他忽然接過她手裏的那個小包,看也不看,隨手遠遠地扔到旁邊的草木叢裏。“砰”的一聲響後,就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了。時煙隨著他的動作,看向草木叢,又慢慢地低頭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最後又看向沈司格。
沈司格握住她的手,對她淺淺地笑,“走吧,我們回家。”
走吧,我們回家。這幾個字傳到時煙的耳朵裏,她的手輕輕顫了一下,抬眼看著沈司格,眼睫,又輕輕顫了一下。
讓時煙坐在副駕駛座上,他自己坐進去後,又幫時煙係上安全帶。溫潤的嘴唇落在她的額頭上,帶著溫暖的力量。
沈司格將車轉彎、調頭,時煙看到後視鏡裏,那個躲在草叢裏,表情悲涼的女人。她輕輕將頭靠在了車窗上……
躲在旁邊草木叢裏的那個女人站了起來,遠遠地看著車子慢慢地駛離她的視線,淚水開始模糊了視線。
時煙啊,真的被她毀了……
車子在沒有走多遠的時候,沈司格看到了剛剛下出租車的院長。他停下來,下車,然後幫時煙也打開了車門。
時煙沒有下車,隻是怔怔看著院長的表情,仍然是無神,一動不動。
看到她這個樣子,院長心頭一酸,又哭了出來,“毀了……毀了……全讓她給毀了啊……”
沈司格說:“您先上車吧,我們回去再說,得讓時煙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