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自由後,時煙一直都足不出戶地留在家裏,不願走出來。沈司格在家陪了她兩天後就又去了公司。
上午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沈司格。
“附近的派出所你知道在哪裏嗎?我要過去。”
沈司格告訴了她,問:“要我陪你嗎?”
她搖頭,“不用,我很快就回來了,你不必擔心。”
老陳是這個地區派出所裏資格最老的警員了,幹了一輩子警察,也是臨近退休了,看見時煙,也是唏噓。
“姑娘,別灰心,你還年輕,往後的路呀,還長著呢。”
時煙輕輕嗯了一聲。
“你的事,三年前我也聽說了,鬧得挺轟動的。你是個善良的孩子,隻是當初走錯了路。現在沒事了,這一章算是揭過去世了。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情,盡管來找我,我能幫我就幫你。”
時煙說:“嗯,謝謝您。”
老陳嗬嗬地笑,“你出獄那天你教化官就特地打了電話給我,說,要是有事,就讓我多幫襯著你。你呀,以後隻要每個月到我這裏來一趟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
“你現在生活有保障嗎?有沒有什麼困難?你放心,有困難咱們政府會幫助你的。”
時煙搖頭,“沒有困難,有吃的,有住的,不會麻煩政府的。”
“那……”老陳沉吟,“還畫畫嗎?”
時煙怔住。這些天,沈司格和院長他們都沒有同她提畫的事情,有誌一同地,都不在她的麵前提“畫”這個字。她自己也不提,都已經忘了,她其實是會畫畫的,也是因為畫而坐的牢。
搖了搖頭。不知道,不知道還要不要畫,不知道還會不會畫,不知道還會不會握畫筆,不知道還敢不敢握。
老陳卻並沒有看懂她搖頭的意思,以為她搖頭是不願意畫了,可惜地,“那太可惜了。姑娘,畫,咱還接著畫,隻要不走歪路,咱還是可以振作起來的。你那麼好的才華,丟了多可惜呀!你說你才多大呀,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得好好活下去呀!你說是不是?”
她輕輕嗯了一聲。
在老陳的嘮叨聲中,她離開派出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看著滿大街表情冷漠的人群。
也許在這些冷漠的人嘴裏都曾談論過她的事情,如今她在他們的身邊走過,卻無人知道她是誰。
如今相望不相知。
三年不曾見過這麼嘈雜的人群,不曾走過這麼繁華的街道,不曾聽到過這麼多的歡聲笑語。
為什麼,卻都不懷念呢?
是了,因為懷念其實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是所有的美好,卻都在那三年裏,一點一點地在她的生命裏飛走了,流失了。
所以,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懷念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走過繁華的街道,穿過熱鬧的人群,卻好像越走越安靜。
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她坐進去。
“小姐,請問去哪裏?”
她無意識地看著穿外,隨口答了一句:“墓園。”
司機看她表情恍惚,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以為她家裏有親人去逝了,就說:“小姐你也節哀,這誰家沒個生老病死的呀,想開點。”
時煙恍恍然地應了一聲:“嗯,謝謝您。”
司機見她這樣,也沒好再說什麼,一路將她拉到了墓園,她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司機叫住她:“小姐,您還沒付車資。”
她回過神,說了句:“不好意思。”從口袋裏拿出沈司格給她的錢,給了一張一百的給他,就下了車。
她慢慢地走著,遠遠地,還能聽到司機的聲音。
“小姐,小姐,找您的錢!”
時煙充耳不聞,隻是靜靜地往墓碑林立的墓園深處走著,層層疊疊的,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沒有一絲的暖意。身上穿的是沈司格買給她的羽絨服,卻不知為什麼,在這個墓園裏,平常那麼溫暖的羽絨服,現在卻不再溫暖。
這個時間段,墓地裏根本沒有人。安靜而樸素的墓園裏,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不快也不慢,隻是安安靜靜地走著。隻是不再見繁蕤的草木,除了鬆柏和萬年青,其他的樹木皆是光禿禿的,不見一線生機。
在中間停下,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鑲嵌著一張黑白的照片,一個相貌清秀的女人,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
一個一生未曾嫁人的女人,她的墓碑上應該怎麼寫呢?
林芳芝之墓。生於××年,卒於××年。養女:時煙 林柏素 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