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林芳芝的墓前大哭了一場之後,時煙的心情似乎就好了許多。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對著沈司格笑。
她這樣一點一點地恢複了過來,沈司格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仍然跟以前一樣,每天早上逼著她起床,陪她吃早餐,然後他驅車離開後,她再回去睡回籠睡。
似乎,一點一點地,就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隻是,她卻從來沒有進過畫室。沈司格也不逼她,隻是任由她自己怎麼選擇。
每天,沈司格去公司,她便一個人坐在落地的大玻璃窗前,看著下麵的車來車往,或遠處的輕軌高架。她數著,幾乎每隔兩分鍾便會有一輛列車開過去。再遠處就是蘇州河,水上巴士也在一輛一輛地開過。她可以一看一整天。
就如同當初喜歡看螞蟻搬家一樣。
沈司格買了一些CD給她聽,可聽來聽去卻隻喜歡一首歌。女歌手清冷空靈卻帶著淒婉的聲音卻是讓她十分的喜歡。
擁有華麗的外表和絢爛的燈光,
我是匹旋轉木馬生在這天堂。
隻為了滿足孩子的夢想,
爬到我背上就帶你去翱翔。
我忘了隻能原地奔跑的那憂傷,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遠被鎖上。
不管我能夠陪你走多長,
至少能讓你幻想與我飛翔。
奔馳的木馬,讓你忘了傷,
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
看著他們的羨慕眼光,
不是放我在心上。
旋轉的木馬,沒有翅膀,
但卻能夠帶著你到處飛翔,
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
我也隻能這樣。
……
偶爾的時候,她也會輕輕跟著哼,可她沙啞的嗓音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唱得很好聽。
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我也隻能這樣。每每聽到這一句,她總是會不自覺地蹙起眉尖,這樣一種無奈的感覺偏就讓一首歌給表達得淋漓盡致。
她坐在落地窗前淡淡地笑。
我忘了隻能原地奔跑的那憂傷,我也忘了自己是永遠被鎖上。
誰記得?誰忘了?
再一次走進畫室,卻已經是農曆的新年過後了。
手放在旋轉門把上,握了又緊,緊了又握,可卻總也無法打開。沈司格就站在她的身後,她隻要一回頭,便可以看到他。
忽然覺得手上一暖,沈司格的手覆了上來,她抬眼,看到低頭對著她微笑,然後一股壓力從手上傳來,門把在旋轉。
喀啦……
門開了,她的手輕輕哆嗦了一下,但隨即就被他緊緊握住。
零亂的畫室一塵不染,所有的擺放都還是三年前她離開時候的樣子。
五顏六色的調色板、形圖已畢,填充了一半顏色的半張畫作、扔了滿地的顏料盒和一把一把的畫筆,還有那些空白的紙張……
但卻沒有一樣是蒙了塵的,纖塵不染。
她慢慢地走過那一幅幅畫,一張一張地看著。走到林芳芝的作品旁,便停下了。蹲下身子,一幅一幅地拿起來,仔細地端詳。
“這一幅叫《大黃》,是她住在山裏麵的時候畫的,她借住的那家人家裏養了條大黃狗,她很喜歡,就畫了下來。當時我看了之後,就隻覺這畫麵效果和厚重的色彩處理得可真美。我一直想在這方麵趕上,或超過她。”
“這一幅叫《秋近》,你看,這顏色處理得真的很美,對不對?每一處顏色都處理得很完美,對不對?”
沈司格伸手接過那幅畫,端詳了片刻,點頭,“我雖是個門外漢,不懂行,但這畫的顏色處理確實很不錯。似乎……林女士喜歡畫山水,而且她後期的作品,則更是往寫實方麵發展,而你則更擅長畫靜態人物?”
時煙又拿了一幅給他,“這一幅叫《暮鼓晨鍾》,你看這些光影,這些明暗的交替……這些顏色與光影的交替……其實,我一直都想超越她的……”她將頭輕輕擱在手中的畫上麵,聲音越來越低,“其實……我一直……”
沈司格攬過她,親吻著她的頭發,低語:“別再想這些了……”
“可是我超越不了她,她死了,她的畫作讓她永垂不朽……在我的心裏,真的沒有人能夠超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