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煙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這個城市的天空在她的記憶裏很少有天天天藍的時候,永是灰蒙蒙的的樣子,讓人看了就總是覺得心情不好。但其實人的心情又何時好過?所謂的好心情都不過是一聲場海市蜃樓,虛幻到一觸即碎。
“過去了,總是過去了,不要總是再提了,傷人傷已。你看,它就像是太陽一樣,每天會升起,也每天都會落下。不管我們是不是留在過去裏麵不願走出來,日子也總還是在一天一天地過,不管你是快樂或是悲傷。”
當時煙說這些話的時候,柏素是怔住的。從前的時候永遠不會同她說這些,那個時候的時煙總是迷迷糊糊的,以常被她罵,經常氣她,但其實也不是真的氣,隻是她脾氣太壞而已。但現在的時煙,卻是讓她陌生的,從來不知道原來時煙的嘴裏也可以說出這些來。
“覺得不可思議嗎?”時煙扯開嘴角,“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那天……我在她的墓前大哭了一場,哭過了之後,就忽然覺得……整個人就清醒了。一些我不願去麵對的事情,似乎也有了勇氣去麵對。雖然我始終沒有麵對。但是,這對於我來說……柏素你懂嗎?這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一腳跨出黑暗了。”
時煙啊,在二十六歲之前,總是生活得迷糊散漫;而二十六歲之後,卻突然在身上背負了那麼多的東西,努力地掙紮著,卻總也掙不脫。那些又黑又沉的真相,背著,卻又能將人壓死。
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誰也說不清。
“時煙,你真的長大了。”
時煙忽然覺得累,輕輕俯在了柏素的腿上,頭枕著,閉上眼睛。
“對啊,真的長大了。可是,這樣子被迫地成長,我卻寧可不要。這樣子的成長……真的很疼啊……”
柏素撫著她的頭發,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頭發裏麵,瞬間溶進去,再也看不見蹤影,隻除了那一點發絲的濕潤。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枕著我的腿,跟我說話了……”
時煙睜開眼睛,對著她笑,“不會的。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還有資格懷念嗎?那些美好的回憶,一點一點的,都飛走了。可是,卻總也忘不了,我們無話不談的親密無間。柏素,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真的。”
柏素笑著哭,“我知道啊,我們從小就這樣的。”
“嗯,那柏素你告訴我,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
柏素想了想,“嗯……去了很多地方,都是你和林老師曾經去過的地方,比如,有景頗子弟小學,有窯石洞小學,還有……”
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樣子,兩個女孩子坐在地上,一個愛唱一個愛笑,悄聲地說著別人聽不懂的小秘密,偶爾捂著嘴笑出聲來,東倒西歪的,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有時候累了,便會躺下來,枕著對方的腿,用最舒服的姿勢接著聊天,總也聊不完似的。
那麼美好的過去啊!
那天回去後,沈司格沒有問她跟柏素見麵的情況,時煙也沒有說,仍舊是如同往常一般。
半夜,時煙卻突然睜開眼睛。
背後是一具溫暖的胸膛,她翻過身,躲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的腰,隻覺得這一生,似乎都不曾這樣留戀過一個如此溫暖的懷抱。
沈司格似乎是被她弄醒了,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緊了緊,將她的頭又往懷裏攬了攬,才又重新睡去。
其實他是很累的吧?要忙公司裏的事情,還要分心照顧她。
夢做了又碎,還有幾次機會?
她側過頭,窗戶沒有關上,窗簾被夜風吹起,不停地翻飛著,但卻感覺不到冷。窗外的霓虹早已關了,隻剩遠處成排的路燈還在幽幽散發著昏暗的光亮。整個城市陷入了死寂,連車聲都沒有。
沈司格的鼻息溫熱地淺淺落在她的頭頂,癢癢的,暖暖的。她仰麵看著他模糊的輪廓,微微地笑。
為什麼以前不知道,她竟是這麼地愛這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