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節 陳公博:我與共產黨(2 / 2)

“你是不是日本人?”警官很神氣的。

“我是百分之百的中國人。我不懂你為什麼懷疑我是日本人?”我有些開玩笑。

“你懂不懂中國話?”

“我是中國人,自然懂中國話。”

“你這次由什麼地方來的?”

“我是由廣東來的。”

“你來上海什麼事?”

“我是廣東法專的教授,這次暑假,是來上海玩的。”

“你住在什麼地方?”

“我就住在這裏”,我一想不好,我決不能告訴他我住在大東,在旅館我還有許多關於社會主義的書籍,也有廣東共產黨的報告,所以這樣告訴他。

法國警官的態度似乎緩和了,但關於我是否是日本人的問題,他還反複詢問,我揣測他這樣尋根究底,也許他另接報告,以為我們中、日、俄黨人在這裏開什麼會。這樣又經過半個鍾頭,那位法國先生便用法語向漢俊演說一番,後來漢俊告訴我,法國人所說的話,大意說知道我們是知識分子,大概想有某種企圖,但中國教育還未普及,什麼都談不到,希望我們以後專在教育上用功,今天既然找不到證據,隻好便宜我們了。

他們一窩蜂下樓後,漢俊便催我急走,我說危險算是過去,我們何必事後慌張,再開一聽長城牌享受一下罷,因為我不吸煙又半個多鍾頭了。尤其難受的,兩個鍾頭未喝茶,口幹得厲害。漢俊重新叫人煮水沏茶,樓梯又響,我那時真有些吃驚,難道他們又卷土重來,誰知那人頭探出來是包惠僧。惠僧問我們法國巡捕走了沒有,我說此非善地,你還是走罷,詳情明日再談。惠僧走後,我和漢俊再談幾句,看時計已十點多鍾,遂和漢俊告別。

我總以為大風過去,海不揚波了,但出了漢俊門後,倏見一個人隱身在弄口,似乎在偵察,我走了幾步,他居然跟著來,我故意走快幾步,他也走快幾步,我走慢幾步,他也走慢幾步。我心想今夜終不能回大東旅館了,然而又不能不回,因為有許多文件,倘不燒毀,終須賈禍。路邊恰巧有一家商店,還是燈火輝煌陳列著許多商品,我裝作看商品,一麵思量怎樣脫身。可以說是靈機一動罷,我記得去年由北京轉滬回粵,在上海曾逛過一次大世界。大世界在夏天有兩場電影,地下露天,屋頂也露天,那個地方異常黑暗,是容易脫身的。我主意既定,立刻叫了一部黃包車往大世界,誰知那人也雇了黃包車跟在後頭。我到大世界後什麼地方都逛一逛,很悠閑的逛書場,逛戲場,終在地麵的露天電影看了三四分鍾,便踱至屋頂的露天電影,在人叢中繞了一個圈,從別門下樓雇車回大東旅館。我回至房間叫我的太太打開箱子,關好房門,一口氣把文件用火焚燒,全擱在痰盂,至此才詳細的告訴她當夜的情形。湮滅證據的工作,算是告成了。

……

初到杭州,玩了兩三天也膩了。天熱的杭州,等於一個大汽爐,蚊大如蠅,夜熱逾晝。我們隻好賦歸了。歸來上海之後,佛海來找我,才知道最後大會已經在嘉興的南湖船上開過,會議至此結束。大會宣言發出與否,授權仲甫決定,因為仲甫已被舉為中央書記,當時所謂書記,就是黨魁。我和各人草草談了兩三次,遂乘船回廣東了。

——摘自《寒風集·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