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歐陽睢想走,逃之夭夭,他幻想過一千次與裴易安再見麵時的情景,獨獨不能接受此刻發現的。如果這是楊曜為了報複他的無情,那麼這種報複很成功。
“舅舅,你怎麼這麼快就要走?我還沒替你們介紹。”一直以眼角餘光注意歐陽睢的楊曜並不願就些罷休。
“易安,這是我舅舅歐陽瞧,舅媽邱雲,他們剛結婚,你就同我一樣直接稱他們舅舅、舅媽好了。”
舅舅?
“不用了!”歐陽睢驚叫起來,他怕真的聽到從裴易安嘴中吐出的那兩個重複的殘酷字眼。
“這怎麼可以?易安,快叫呀,還是你不想嫁給我?”楊曜演得像極了一個彬彬有禮的晚輩與體貼的男友。
被逼上絕路的人瞅著楊曜越逼越近的猙獰笑容,嘴唇掀了掀,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她的神經已處在崩潰邊緣,她的不堪與狼狽就那麼能讓他一解恨意嗎?她隻想狠狠甩他兩巴掌。
“夠了,鬧劇到此為止。”是紀霆風的怒喝聲,他出現在裴易安的身後,把她自楊曜的手中救出,擁在自己的懷裏,嗬護備至的姿態。
“要崩潰了嗎?沒想到你的神經會這樣纖細。”他的唇貼她的耳,輕道。
是惡夢嗎?得救的人懷疑,要不然為何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會是這個她憎厭的紀霆風的胸膛成了她沒有倒下去的支撐?
“紀霆風?”楊曜怎麼想也想不透習慣看人倒黴的人何時成了救人一命的佛陀,而紀霆風卻冷著臉,懶得理他。
“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裴易安掙紮著推開保護她的懷抱,倔強地想逃離,可是她卻沒有去路,歐陽睢、楊曜、紀霆風將她困得密不透風。
她先看向楊曜,他隻是冰冷地、仇恨地,嫉妒地看著她,他是她的情敵,是他將她推進這個陷井的,他怎麼會輕易放她逃?
她又看向紀霆風,他的美麗的臉隻有對她的冷嘲,嘲笑她拒絕他的保護後呈現的無助。
最後,她看向最不願看到的歐陽睢,他的眼中是對她滿滿的心痛與責問,他還想多看她幾眼,欲語還休的,他甚至還想問她為何要墮落至與楊曜、紀霆風為伍。
她迅速閉上的眼又睜開,走到這一步,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嗎?
“困死我對你們有多少好處?”她低聲問這三個與她愛恨交集、糾纏不清的男人。
楊曜沒有動,困死她,他才能讓歐陽睢更痛苦,才能讓他更恨自己,沒有愛,恨也是好的。
歐陽瞧往旁邊讓出一步,哪怕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她,他也不忍她絕望地困死在他麵前。
“謝謝……”她直視前方,沒有勇氣與歐陽對視,走過他身邊時丟下苦澀的兩個字。她就知道他會退讓的,他的溫柔與體貼從不曾改變過。
“等等……”楊曜還不甘心,欲抓住離去者的手臂,但不等他觸到她的肌膚,無情的鐵拳就已揍得他倒在地。
“沒有人困死你,是你自己困死自己。”紀霆風收起拳頭,整了整微皺的外套,勾著裴易安的肩一起離開,他挑釁和目光與歐陽睢驚詫嫉妒的視線相交錯,照理保護裴易安的人不是他,而且他撇下了如墜霧裏的妻子。
倒在光滑地板上的人呆若木雞,紀霆風竟會為了裴易安揍他?嘴中的血腥味正使他漸漸清醒過來,他忽然明白紀霆風與裴易安之間必有著他不知道的聯結點。
一張紙巾無聲地遞到他麵前,他抬頭,是歐陽睢厭惡缺乏情感的視線。
“為什麼你不打我?”他沒有接過,他不需要他的可憐與同情,寧可是劇烈的恨,也不要憐憫。
“我沒有資格,傷害她最深的不是你,是……我”最後一個字哽咽在他的喉嚨裏。
“你就讓她跟紀霆風一起?”到了這時候,他還是不放棄折磨眼前失去最愛的男人。
歐陽睢一字不說,他還有這個權利去幹涉裴易安同誰在一起嗎?她甚至都不想再看見他。
“沒有人困死你,是你自己困死自己。”裴易安斟酌著紀霆風的話,是她自己逼自己走到今天這步絕境的嗎?
“為什麼揍他?”她站停抬首問他。
“一直就想揍他。”紀霆風取出一包煙,抽出一支給問他話的人,隨後打火機的火焰在夜色中亮起,他們的煙同時湊在一起,火焰在秋風中一吹便滅,隻有一支煙點燃了。
紀霆風欺上前,將嘴中的煙對上裴易安燃著的煙,用力一吸,他的煙也燃了起來,但他們的姿勢仍維持著半明半暗的曖昧。
她背靠著牆,他一手抵著牆,一手夾著煙,將她整個環在懷中。
“我曾經愛過一個人,也許現在還愛……但我拋棄了她,背叛了所有愛我的人,還出賣他們……”
她隻能看到他陰暗的側麵,卻感受不到他潛藏的心緒。
“我就是這樣的人,不講情,不講愛,自私到極點。我知道你討厭我,就像討厭你另外一個自私無情的自己一樣。”“我同你不一樣。”她硬撐。
“是嗎?那你又何苦困死自己,與楊曜在一起?你們是互相利用的吧?互相撫慰,互相舔舐傷口。互相折磨,又同時報複歐陽睢。跟我走吧,我們再找不到更適合對方的伴侶了。”
裴易安燃著的煙掉落在潮濕的地上,她的手無意識地顫抖,完全因為紀霆風字字如針的話。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那要看是什麼事了。”
“不要再逼我,讓我緩一口氣。”她說完便大步走遠,拉緊楊曜襯衣過大的領口,秋夜的風很冷。
不再凝視逐漸消融於夜色中的背影,他靠著牆自嘲地微笑,廣闊的夜空找不到屬於他的璀璨星辰。
“紀霆風,你真是討人厭……”蕭瑟的風帶走他低沉的喃喃自語,“……連同類的裴易安都討厭你,還有在了解你後,敢接近你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