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噓——”
“你嗓子壞掉了嗎，啊？”
眾囚很不給麵子地開始起哄，噓聲不絕。麵對這哄亂的場景，丁大眼完全不受影響，依然咧開嘴衝台下微笑。伊諾給囚犯三分鍾發泄情緒，時間一到，他輕咳一聲，因為沒關擴音器，下麵立即安靜下來。
“訓練課程半小時後開始，每天分上、下兩班，每班兩課時，每課時一小時，中間休息二十分鍾。明白嗎？”
“明白，長官！”
無意多言，伊諾關閉擴音扣，將手臂抬高了些，示意挽著他的銀發美人可以開始做課前熱身準備。
“上尉……”銀發美人風情萬種地凝視他，身子偎近了些。
“是，烏利烏利卡婭小姐。”
“叫我烏利烏利卡婭就行了。以後還要請上尉多多關照。”銀發美人放開他，眼珠滾到眼眶邊，瞥向身後笑意不明的木衛二。
“我的榮幸，烏利烏利卡婭。”伊諾的視線也投向自己的上司。
“剛才，你最後加的那個詞，是什麼意思？”
“是讚美。”
“是，對於前一句，我非常滿意。”
“風韻猶存也是讚美的一部分。”
“不，這個詞隻會表明我已經是幹癟癟的枯燥花。”烏利烏利卡婭顯然非常在意。
風韻猶存？猶存？抱歉，那是形容衰老者的詞。她肯定，堅定，不用待定。這也是她剛才為什麼狠擰伊諾後腰的原因。囚犯看不見的角度，想必後方的木衛二看到了，不然，他的笑容也不會這麼曖昧。
“傷害了您，我感到非常抱歉。”伊諾紳士般地一躬。
“我接受你的道歉，英俊的上尉。”烏利烏利卡婭撩起一縷銀發，轉身，“潘朵，大眼，準備一下，要上課了。”
“是，婭兒。”兩人微笑，叫出銀發美人的昵稱。
伊諾在三人看不見的角度偷偷吐口氣，揉著腰步入台後。
腰後很痛，美人下手果然狠。真不明白館長之前為什麼一直在他耳邊強調“要記得讚美要記得讚美”，根本是適得其反啊。
與此同時，台下的昭搖卻是另一種表情。
視網膜思考的家夥喜歡以貌取人，自他的視線被台上美人吸引後，連日來積累的悲憤終於開始破冰。
是夜，醫護樓病室。
“你的每一顆眼淚都是天上的星星，你的每一句話都讓我聽到花開的聲音，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優雅而高貴，你所走過的地方幽香遍布，你的眼睛是無價的幻晶，你的肌膚是柔滑的絲綢，你的纖手是玉骨打造……嗯……以天之名起誓，我會忠誠地親吻你的裙擺。”這種惡心的字眼流暢地從庸解狐嘴裏說出來，完全不打結。
他說話的對象是Su。
坐在床邊的Su下巴高高抬起，神情倨傲，“抱歉，我今天穿的是褲子。”
“那我親吻你的褲筒。”
正打算將一名夜巡獄警引進房的昭搖聽到這話，青著臉回頭，火眸怒瞪兩隻失格的家夥，咬牙切齒：“你們幹、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沒什麼……嘻嘻……”琥珀雙眸彎彎瞅他一眼，極快轉開。
Su倒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神情，隻道：“這是你今天對那個銀發美人說的話啊，不記得了？”
“……”昭搖將頭扭向走廊，壓抑的聲音飄過來：“等一下你們給我老實睡覺。”
Su，“知道。”
庸解狐，“好。”
聽到這話，昭搖稍微滿意了一點。他們雖然舉止失格，幾天相處下來，對他倒是言聽計從。休息時間很快就到了，他會將那名獄警引進房，借他的軍服用一用，人也留在這兒充數，以免房內少了一人引來其他獄警的警覺。這需要Su和解狐的配合，他隻要他們乖乖閉眼、閉嘴、睡覺，不然就一人給一拳。幸好，他們聽話。
靜靜等了一會兒，熄燈。夜巡的獄警返回來，走過昭搖所處的病室地，聽到一聲輕喚：“長官……”
獄警回頭，對上一雙隱隱幽光的眸子。立即，獄警的表情變得木然起來，眼神發直，像提線木偶般呆呆走進病室，在昭搖的口令下脫掉暗紅色的雙排銀扣製服和一切配件，再換上昭搖的囚服，轉身走到床邊，躺下，閉眼。
昭搖飛快換上暗紅色軍服，穿上皮靴，配上護腕，將帽子往頭上一扣，瞪那兩個抱著薄毯滿眼興奮的家夥。他比個口形：“睡，覺。”
兩人乖乖躺下來，拉高薄毯，還不忘衝他搖搖手。
低低一歎，他步出病室，輕輕旋上門鎖。控心咒是最簡單的言咒術，好在他沒記錯，他回來以前，這名獄警暫時不會有什麼動靜。
暗紅色的身影快步來到走道盡頭，從窗口看，三層高的主控樓在醫護樓左側方約30度角。看上去隻有三層，其實另有兩層建於岩石平麵下，地下一層正是林林尼克主智腦所在地，也是他此時要去的地方。
要安全走出醫護樓，一身暗紅製服的他應該選擇走電梯。隻是，他身上的單兜鎖鏈還沒取下來，如果被戴著護目鏡的獄警見到，一定會懷疑。要不要賭一賭？這個問題，就算是訓練有素的精英，腦中也會花三秒時間考慮。
昭搖沒有。
這裏是五樓，探頭下望的時候，他已將軍帽取下扣在腰間的皮環上。掌心一撐，隻見一道暗紅流光自半空墜地，快，快得讓人根本沒有懷疑的時間。
雙腳微分，足尖在地麵一點，腳跟隨著落地。
通常，因為跳躍和下墜的速度，兩腳落地後，雙腿會自然而然的彎曲，形成三到五秒的緩衝時間，抵消下落的力量和地麵的反彈力。對於經過野戰訓練的精英，會彎曲身體或蹲下來，將身體可能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而這“通常”，那道暗紅色的身影卻沒有。
腳跟落地的一刹那，他的腿立即站直，旋踵之間邁開步子，時間的落差不足一秒。
英姿俊爽，步步生風。
將帽子重新扣在頭上，暗紅身影靈敏地躲過控防係統的電子眼，從側門進入主控樓。憑著Su給他的記憶信息，跳過地板下設置的幾道無影粒子波後，他直衝地下一層。知道主智腦的具體位置，是從資深囚犯嘴裏問來的。
暗紅身影快步走過數道長廊，以獄警的手腕識別卡讀取身份，進入最後一道大門時，身影忽地一頓。
拐角那頭轉來腳步聲，皮靴踩在光滑地板上的聲音在寂靜中傳得很遠。其間隱隱伴有說話聲。
四顧此時的走道，左右地角線各亮著雙排管道燈，兩壁光滑，無處躲藏。前方頂壁上則有一扇通風窗口，手指粗的金屬欄杆橫豎交錯，排列成網狀。
腳步聲越來越近，昭搖毫不遲疑加快腳步來到通風窗口下，解下腰間皮帶，以尾部向上一甩，勾住金屬欄，再從另一個窗孔中穿下來。他輕輕跳起用力一拉，金屬扣那端被拉上窗孔卡住，形成一道下墜的繩索。
一手扯住皮帶，雙腳並擾，彎曲雙腿縱身一跳，暗紅身影如離弦之箭直衝通風窗口，同時單掌上舉，將覆蓋在窗口上的金屬欄蓋撐開，身形一縮，廊上已空無一人。
在管道內旋身，伏腰，金屬欄蓋隨手一轉，輕輕，原位扣上。
腳步已到拐角邊，說話的聲音漸漸清晰。昭搖透過欄杆向下看，見到兩名暗紅身影，是兩名軍官。這幾天見得多，他記得，黑發藍眼的是伊諾，另一個絡腮胡子是Kola。
兩人走得很慢，隻聽Kola笑著說：“伊諾，積壓了那麼多假期，你不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嗎？”
“嗯。”伊諾背著手，腰背挺直，有著難以言喻的形俊味道。
“我說你啊……”Kola搖頭，“你難道就不想在陽光沙灘上曬太陽？遇到無數美人？也許，隻一眼你就動心了。”
“嗬嗬……”伊諾附上兩聲笑。
Kola沒得到他的回應，輕聲歎氣，“在這裏待久了，特別是夜晚，有時候真覺得這裏安靜得像墳墓一樣。”
“是啊，墳墓……”
“伊諾啊，我看你就是在林林尼克待得太久了，天天對著那些囚犯，久得你完全沒有激情了。”
“……什麼激情？”
“比如，愛情。我可從來沒聽過你有喜歡的人。伊諾，你有嗎？難道你不想遇到讓自己心動的人，組成自己的家庭，生個小寶寶？別看館長整天‘廢柴廢柴’地大吼，他每兩個月還會回一次家呢。”
伊諾偏頭看了看同伴，語調溫潤：“想你的寶貝兒子啦。”
“哈哈，聽得出來呀！”
“嗯。”伊諾淡笑，走了兩步後，他輕輕開口：“Kola，你覺得我會在金色的焰陽下、綠色的淺海裏、粉紅的沙灘上、成排的椰棗樹下，遇到讓我心動的女人嗎？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一件小事而觸動？我可不是那些上流社會的人，出身高貴，精神空虛，整天無所事事。我……”背在身後的手放開，他垂眸看看掌心，聲音更輕了，“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呢……”
Kola啞了啞，沒再說什麼。兩人的身影進入電梯，數字上升。
靜靜的廊道內寂然無聲，的確像墳墓。過了片刻，一道暗紅身影悄悄落地，收回皮帶往腰間一係，撇撇嘴，直衝主智腦室。
謹慎閃過最後兩道無影粒子波，他閃身入內，看到中央處那閃爍著無數光環的銀藍色環狀智腦，上方圍繞著數十個厚度不超過兩毫米的光晶屏，懸空排列，時不時滾出幾排數據，正有條不紊地運作。
智腦這種東西，原理他是不清楚，也不會組建，但要拆他就很拿手了。忍下手癢，他從腦中翻出Su之前說過的話：“隻要把這塊矽晶槽插進林林尼克的主智腦裏，那台智腦就能和瑪媧聯接上，以後我們可以隨時從林林尼克‘友好’一下信息。”想到這兒，他拉開環形智腦末端下方的一塊檔板，向內看了一眼，果然，Su上次留下的矽晶槽還在，包裹矽晶槽的透明膠質甚至漸漸與原來的線路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入侵的痕跡。槽底有一顆閃爍的紅點，他伸手按了一下，驀地——
“主人，是主人嗎？”一道音波從下方的音箱裏傳出來，嚇得他腦後一炸，頭發差點豎起來。
“主人？主人？”音波又叫了兩聲，察覺到不對，立即禁聲。
昭搖在初時的驚炸後，已經聽出音波屬於什麼東西了。他低叫：“脂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