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偏狂情性(3 / 3)

屈放華哼了一聲:“你還敢說?教主明明令你將信州一帶的所有大夫都殺了,能找到的所有藥材也都銷毀,你卻陽奉陰違,隻抓了他們關起來,藥材也都存放在庫中沒有銷毀。這可是大罪,沒有正式處置你已經是你走運,還敢多說。”

那少年無所謂地一笑:“教主無非是怕淩幻虛、楊徊、劉曉寒如果落入江中未死的話,會求醫問藥,這才下這樣的命令。我隻是覺得沒必要做得這麼絕,暫時關起那些大夫,等查出那三個人確實的下落,就可以放他們回去為百姓治病了啊。”

“你倒真是菩薩心腸,若不是教主平素寵你,你這麼公然違命,早已交給刑堂處置了。”屈放華皺眉道,“還有,究竟是誰打傷了你,是誰破壞了聖教的計劃?”

少年微微一怔,不禁低頭瞧了瞧胸口,然後才笑道:“這個……我回來向教主領罪的時候,已經解釋過了啊。”

屈放華凝視著他:“你那種小孩子編的謊話,以為教主真的聽不出來?教主隻不過因為偏愛你,才沒有當場揭穿,但是這不代表他忘記了這件事,他隻是在等你自己去向他解釋。”

“真是的,”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來編的什麼蒙麵人果然搪塞不過去了。不錯,我知道那人的真實麵貌,但是我還是不能告訴教主。”

“為什麼?”屈放華淡淡地道。

那少年慢慢地斂了笑容,不禁伸手摸了摸胸前傷處,這才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要報仇我不想假手於人。可是你也知道教主那個人的脾氣,如果我告訴了他實情,他一定會馬上派出教中高手去對付她,那我還怎麼自己報仇?”他大大搖頭,“這種事情我可不幹。”

屈放華望著他,有些無可奈何地歎口氣:“真是任性……所以你還殺了那四名屬下,一定是因為他們也知道那個人的樣貌了?為了保護仇人而殺自己人,你也算是古怪到登峰造極了。”

那少年有些狡猾地一笑:“不能這麼說。那幾個人辦砸了差事,本來也就是死路一條。再說我平時也就看他們很不順眼,這才公報私仇殺了他們,誰說我是為了保護那個打傷我的人?”

屈放華哼了一聲,卻還是又微笑了,於是悄悄自袖中取出一個饅頭,道:“你這個皮猴子,喏,給你的。”

那少年毫不客氣地接過,大咬了兩口,卻又皺眉道:“沒有喝的東西,那怎麼行啊,屈大哥。”最後三個字拖長了語調,又像哀求又像耍賴。

屈放華忍不住在他頭上輕輕一拍:“又得寸進尺!”卻還是自另一隻衣袖中取出一個小小酒壺,遞了給他。

那少年大喜,搶過仰頭喝了一大口,這才笑道:“我就知道屈大哥不會讓我饑渴交加、見死不救的。”顧不上說話,開始狼吞虎咽。

屈放華望著他的目光中滿是關懷,道:“當年是我帶著你投入聖教,當然要照顧你周全。但是你的個性,根本不適合受人拘束,留在這裏實在是為難你了。”他歎了口氣,“也許當初,我不應該讓你也入聖教。”

“你在說什麼話啊?”那少年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噥,“不錯,我是最討厭事事都有人管著我,幹什麼都有十條八條教規約束著,可是你去哪裏,我一定也都跟去。”

“斜陽……”屈放華輕輕喚了一聲,麵上神情似是十分感慨,但最終隻是微微一笑。

那少年卻又忽然抬起頭來,凝視著他,道:“可是,有一件事我有點不放心。”

屈放華低頭看他:“什麼事?”

那少年皺眉道:“如今教中高手,十之八九都被派了出去,總壇這裏反而因此空虛,如果有敵人乘虛而入,後果可不堪設想。屈大哥,教主為什麼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屈放華眸中光芒一閃,沉默半晌,於是道:“教主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用意。這件事,我會留意,你就不要再想了。對了,再過幾日,你也要離開龜山。”

那少年望著他:“又要派我去哪裏?”

“冀州分壇。”

“那麼遠啊,為什麼?”那少年不大情願似的,用清澈的眼神望著他。

屈放華沒有言語,緩緩走了幾步,這才重又轉身望著他,眸中現出幾分溫暖的神色,道:“我希望你去掌管冀州分壇,慢慢學會獨當一麵。”

那少年歎了口氣:“我不想獨當一麵,我也不稀罕在教中占據高位,能不能讓我留下來?當一個分壇的壇主,很煩的啊。”

屈放華一笑:“這件事已經決定了,你給我老實聽話。另外,走的時候,把梅兒也帶去。”提起梅兒,他的眸中現出與剛才望著這少年時同樣的溫暖神色。

“咦?”那少年抬頭望著他,半晌,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於是開口,“你讓我這時候去冀州的原因,其實是希望我在這個多事之秋離開龜山而已吧?否則你也不會讓我帶梅兒姐姐走。”

屈放華凝視著他,似乎微有些吃驚,半晌才道:“就算是這樣吧。你這個小鬼頭,越來越狡猾了呢。”

“跟著你時間太久了啊。”少年摸摸鼻子,“更何況,若不是這樣,你又怎會讓梅兒姐姐離開你身邊?”

屈放華再次微笑,然後凝視著他的雙眼:“你要保護好她。”

“你放心。”少年拍拍自己的胸膛,卻因拍到了那個玉笛烙下的傷痕而失神刹那,然後又道,“我一直很好奇,右護法楚天雲是怎樣的人物?”

屈放華的神情陡然間一變,帶著幾分不願意聽見這個名字的心情背過身去,這才開口:“為什麼突然問起他?”

少年歎了一口氣:“因為他雖然人已不在這裏,卻仍然對留在這裏的人有可怕的影響力。……梅兒姐姐甘心做他的奴婢,卻看不見你對她的情意,我真為你惋惜。”

屈放華的眸中籠上了謎一樣的霧氣,良久才道:“你懂得什麼?你還不過是個孩子而已。……”頓了一頓,低聲道,“我走了。”

聽得他的腳步聲出了山洞,洞中那少年麵上現出迷惘之色,喃喃自語:“連屈大哥也會為之而一籌莫展、百般煩惱,人的感情,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啊……”

他不禁又伸手撫摸了一下胸口的傷痕,傷口還隱隱地疼痛,心中忽竟有淡淡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