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遊船名喚“秦淮舫”。
顧名思義,仿的是六朝古都金陵之風,除了仆人在上麵伺候著,還有請來的戲班子,專司泡茶手藝的名手。各色的小點心隔一兩個時辰就會送上來。元嬰不喜歡聽戲,也不喜歡坐船,為了克製時不時泛起的嘔意,她動也不敢動,何況,旁邊坐的是摟摟抱抱肆無忌憚的謹祿與寶珠,簡直如坐針氈。
給朱砂使了個眼色,掩護她悄然離座,元嬰一個人來到外麵。
清風揚發,掩去眼底的絲絲迷離,帶走胃裏的不適,元嬰獨自站在甲板上眺望對岸被霧氣籠罩的遠山,站立許久有些乏了,索性坐在桅杆下的台階上,雙手攏膝,俯視波光粼粼湖麵,粉唇微張,“淮海修真遺麗華,它言道是我言差……金丹不了紅顏別,地下相逢兩麵沙……”
“既是不了,那就莫別。”戲謔的柔語帶來一股淡淡的酒氣。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我出來是透氣,你出來做什麼?”
“陪你。”謹祿一甩馬褂的下擺,坐在她的正對麵。
“我不需要人陪。”她指了指船艙,“需要的人在那裏,你進去。”
他瞅著她笑。
她被他看得無處可藏,懊惱道:“你看什麼?”
“既然會何必答應跟我出來遊湖?”謹祿拉住她冰涼的手,無論如何都不讓她退縮回去,“元嬰?”
“你是夫,出嫁從夫,這不是你說的?”她穩了穩心神,“王府的收入不多,你既讓我去教大福晉如何理賬,又怎麼會無緣無故鋪張浪費,跑來這裏包下船舫玩樂?”
這樣慧黠的女子,讓人如何不欣賞?
謹祿壞心地出其不意將她拉到身側,“福晉,我的好福晉。”
“你別碰我——”這麼一鬧,好不容易壓下的嘔感又湧上來,她極力推開他,捂著嘴,對著船外一陣幹嘔,但由於早上什麼也沒吃,現下裏吐不出半點東西,反而讓五髒六腑如揉絞般疼痛。
“元嬰!”他上去一把摟住她的肩,將元嬰拉入懷裏。
“姑爺,寶珠福晉安頓好了……啊,格格……”走出船艙的朱砂見主子有氣無力偎在謹祿懷裏也嚇得不輕,“怎麼臉色這麼差?”
“沒事。”元嬰睜開眼,氣若遊絲道,“我隻是暈船,不打緊。”
她暈船!
“暈船怎麼不早點跟我說?”謹祿氣惱地撫著她的臉蛋,“笨蛋!”
“你……你明明說我很聰明……”元嬰委屈地埋怨道,“這會兒看我難受……還凶巴巴罵我?”
格格,姑爺是在緊張你啊……朱砂略略安心,“姑爺,要不要把格格帶回裏麵去,外麵風大。”
“寶珠呢——”她揪著他的馬蹄袖。
“喝醉了,我讓朱砂把她安頓在裏間。”謹祿抱起她時在馨香的頸邊蹭了蹭,“咱們也進裏頭去。”
這條船的好處就在於下到底層,分有不少好幾個獨間,十分方便。那群唱戲的在上麵喝茶歇息,並不會影響到下麵的人做該做的事。
路過寶珠的安歇處,謹祿吩咐道:“朱砂,你留這裏隨時伺候。”
朱砂心領神會,甜甜地笑道:“姑爺隻管放心,寶珠福晉醒了,奴才會立刻知會您和格格。”
“嗯。”
滿意地抱著元嬰進到另一間,將她放在臨時的軟榻上,元嬰枕著毛茸茸的墊子,無意識地抓了抓,“好軟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