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圖從起筆到落筆都很有講究。
也許在別人眼裏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但在熟悉筆墨紙硯的人而言學問大了。單是落筆先後順序不同則墨在紙上的新舊程度大大不同,從左到右,還是從右到左,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也不是隨便臨摹一下就能掌握大概,需要詳細推敲,根據畫的意境與布局還有可能性的構思來做出最有可能的臆測。
桌子上擺滿了紙張,一排排筆還有一疊疊畫廢的宣紙。
蠟燭燒到一半,沾滿墨汁的筆停頓在半空,元嬰托著袖子,兩眼甘澀——好困,這麼多天都在忙那簡靖托付的圖,一天坐在桌前十幾個時辰,僵硬的四肢一伸就麻,朱砂幫她又捶又捏,也沒什麼用處,還不是一睜眼又要開始重複昨日的活兒?
不過好在進展順利,她已能把圖上顯示的方位和行進次序大致理出,剩下幾個比較複雜的地方,需要再好好考慮。
“格格,困了就去歇歇吧。”心疼主子的朱砂為她披上一層外衫。
“沒事的。”打了個秀氣的嗬欠,她揉揉眼,“沒幾天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但我怕你累壞啊。”朱砂把熱好的“桂圓煎茶”端到桌子上,“先喝點醒神的茶,歇歇再繼續好不好?”
“我不喝,拿走,別讓茶水沾到宣紙。”她趕緊把弄好的紙收在旁邊。
“格格,你這麼緊張,這麼忙,有人倒是悠閑……”朱砂忿忿不平道,“還以為姑爺帶你去遊湖是好事,哪知竟是麻煩,害得格格回來就忙個不停,姑爺倒好,沒事就帶隔壁女人去吃喝玩樂……”
“啊,你比我的抱怨多啊。”也許是忙得無暇多想,她都沒去留意謹祿在做什麼,隻記得每天三更半夜園子裏會有男女嘻嘻哈哈走過,多半是酗酒才回。
敢情是說曹操曹操到——
外麵一陣喧嘩。
元嬰搖搖頭,繼續提筆在紙上塗寫,忽然,門被用力推開,若不是有鎮紙壓著,夜風一吹,滿桌的紙都要遭殃。
朱砂趕緊以掌護住蠟燭。
“元、元嬰……我來看你……”走路晃悠悠的謹祿推開想要扶她的朱砂,一把抓住坐在椅子上的元嬰,“你、你在畫畫……呃……我也會……回來拿給你看……你怎麼不跟我說話了?啊……”
“你敢喝這麼多。”掙不開他的懷抱,她丟開手裏的毛筆,扶他的後脊,“萬一說了不該說的話,怎麼辦?”
“怕什麼……有人比我醉得還厲害……”他得意地宣布。
那個人不用想,一定是寶珠——為了避免寶珠悄悄在府裏走來走去,察覺元嬰暗中研究的東西,他都把清醒的寶珠帶出去然後拖回來一個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寶珠。
“好了好了,你最厲害……”還以為他千杯不醉呢,元嬰連哄帶拉將他攙到榻邊,趕緊對朱砂說道:“把剛才弄的什麼茶端過來,然後去寶珠福晉那裏看看,好生照顧,別讓她醉了又著涼。”
一個女人被男人騙出去純粹是為了灌酒,也夠倒黴的。
“是……是……”朱砂縱然老大不願意還是乖乖照做。
元嬰幫謹祿拽下靴子,將他的頭抱在枕上躺好,又端茶喂給他喝,“張嘴。”
“我不喝藥。”他眯著眼不悅地咕噥。
“誰告訴你是藥了?”她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