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曲淩風第一眼就攫住了那個藍色身影,她站在那裏,始終淺淺淡淡地微笑,但是笑意未曾到達眼底。她的軀殼處於人群之中,思緒卻遊離於人群之外,像個迷路的精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曲淩風從來就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什麼狗屁的“一見鍾情”。他隻知道,他看上了某個女人,就走過去告訴她,然後帶她上床,厭倦了,就像丟棄一條流浪狗一樣丟掉。實際上,他很少主動找女人,通常都是女人主動找他,而被他看上的女人,能夠拒絕他的,更是少之又少。他自知單憑外貌,還沒有出色到能夠吸引全部女人,但是若加上他的身家財產和家世背景,則足以令所有女人趨之若鶩。他是個天生的掠奪者,骨子裏那股野蠻的掠奪欲促使他像龍卷風一樣四處席卷、掠奪。在事業上強盜式的霸氣使他迅速獲得成功,也令他得罪了很多人。但是,他有錢,他老子有名望,沒有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是強者,就可以擁有一切。

像過去的許多宴會一樣,他找到了狩獵目標,開始準備出擊。但這次,他中途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弟弟淩雲跑到那個藍精靈身邊,搖著她的手臂撒嬌。淩雲不太喜歡親近生人,她是什麼人,能征服淩雲這個難纏的小鬼?顯然他的問題也是在場許多人的疑問,已經有記者將曲離夫婦的視線有意引向天籟。

韓梅走到天籟身邊,挽住她的手臂,“各位,容我介紹,這是我的大女兒佟天籟,去年剛剛大學畢業。”她又搭上天嬌的手臂,“這是我的小女兒佟天嬌,現在還在上大學。”她最後將淩雲抱起,“這是我的小兒子淩雲,是今天的小壽星。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夠擁有他們。”

她說得很動情,眼睛裏甚至有淚花閃動,卻令曲淩風嗤之以鼻。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韓梅是個做作的女人,今天看來,果然本性難移,十幾年風光炫耀的生活,仍然不能滿足她的虛榮,還要將光彩延續到她的子女身上。

佟天籟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臉上有片刻的驚惶無助,隨即便恢複鎮定,掛上禮貌而機械的微笑。

某個久遠的畫麵回到曲淩風腦海,一抹纖細秀氣的影子與眼前的身影重疊,原來她不是什麼精靈,而是他名義上的另一個繼妹。韓梅的女兒,他沒興趣。他退到人群外圍,準備找個舒服便利的位子,尋找下一個目標進行狩獵,或者等待被狩獵,無論如何,他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曲離的老搭檔叫道:“天嬌在學校是有名的搖滾樂手,趁今天的機會,給大家唱一首吧。”

天嬌將姐姐推到大家麵前,大聲道:“我唱歌各位叔叔伯伯聽過好多次了,還是聽我姐姐唱吧,她才真正得到我媽媽的真傳呢。”

“天嬌。”韓梅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大家一窩蜂地起哄,令她騎虎難下。

看著母親懇求的目光,天籟無奈地朝大家點頭,走到鋼琴旁邊,坐下來。

清脆柔和的音符從她指尖滑出,她彈著那首上榜的曲子,那首她用寂寞和哀愁寫成的歌——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前方卻依然長路漫漫,大千世界繽紛絢爛,為何我感到黑白一片。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停泊卻依然不能靠岸,紅塵俗事愛恨癡纏,為何我覺得毫不眷戀。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回頭卻看到狼藉不堪,害怕寂寞害怕孤單,為何我還要苟延殘喘。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呼吸卻不能停止震顫,想要開心走上一程,為何我找不到人相伴。

如果生活隻是茫然無措,如果生命隻是浪費時間,何不讓我揮一揮手,就此走上生命終點。

如果愛情沒有確切定義,如果幸福難以真正實現,何不讓我輕輕微笑,從此走上生命終點。

愛也罷,恨也罷,恩也罷,怨也罷,隻因沒有人為我拾起它;來也罷,去也罷,生也罷,死也罷,隻因沒有人為我珍惜它。”

她的聲音幽怨纏綿,如泣如訴,唱到這裏,那略微蒼白的櫻唇中吐出的仿佛隻剩哽咽。突然,琴音調高了一個聲調,她的聲音也隨之高昂起來——

“如果生活隻是茫然無措,如果生命隻是浪費時間,何不讓我揮一揮手,就此走上生命終點。如果愛情沒有確切定義,如果幸福難以真正實現,何不讓我輕輕微笑,從此走上生命終點。”

此刻她臉上真的掛著一抹寧靜而滿足的微笑,手指在琴鍵上流利地遊動,頗有“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仿佛音樂停止,她的憂愁和煩惱,寂寞和孤單,呼吸和生命,也都隨之停止了。

歌聲停止,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惟有鋼琴的餘音輕輕回蕩,大家都沉浸在歌曲孕育的極度哀愁的意境中不可自拔。現在他們才見識到這首歌的真正韻味,那個灌唱片的歌手,根本沒有將其韻味詮釋出十分之一。

曲淩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站起來的,等他察覺時,他已經走到離鋼琴僅有十步遠的地方,站在轟然雷動的人群中,用力鼓掌。在他的記憶中,他不曾為任何一個人這樣虔誠而真切地鼓掌。如果在前一刻他因為她是韓梅的女兒而決定放棄她,那麼這一刻他就因為她這首歌而決定掠奪她。

“天!她是個天才!”

“她是個天生的歌手!”

“韓女士,您有這樣的女兒,為什麼不早將她推出銀幕?”

“佟小姐,請問您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公司來,這是我的名片。”

“佟小姐,請問您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學的是什麼專業?”

“佟小姐,如果您可以接受我們的獨家訪問,我們將……”

無數的驚歎和詢問幾乎將天籟淹沒,巨大的聲浪和人群令她窒息。淩雲被大家擠到外圍,委屈得要哭了。

曲淩風將他抱起來,淩雲見到哥哥,就像見到天神,高興地摟著他的脖子叫:“哥,哥,你快救救大姐,她快被淹死了啦。”

“我知道,”他抱著淩雲,像個所向披靡的勇士,分開人潮,抓住天籟的肩頭,對圍著她的那群人威嚴地道:“你們有什麼問題,最好直接去找韓女士和曲製作,如果佟小姐肯出山,那麼一定是在曲製作的旗下,而且韓女士一定會是她的經紀人。現在,讓開,我妹妹需要休息了。”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走道,傳媒沒有人不認識曲淩風,樂壇沒有人不知道曲淩風和父親不合,更加沒有人不知道,曲淩風千萬不能惹。

走上二樓,淩雲小手用力牽著天籟,驕傲地道:“大姐,這是我哥哥,是我叫他救你出來的,他是不是很棒?我跟你說哦,他開好多的公司,有好多房子和好多汽車,還有私人飛機。”

“你好,剛才要謝謝你。”天籟順了順零亂的頭發,禮貌地點頭微笑。她還記得那個驕縱不馴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高大威武的男人了。他有一雙凶狠犀利的眼睛,真不像商人,更不像文藝人,卻像武俠片裏的強盜,不過他比強盜好看,而且,他救了她,應該說更像一個浪跡天涯的俠客。她隱約聽說過他很厲害,卻沒想到厲害到傳媒都畏懼他。這樣的他,同樣莫名地讓她畏懼。

他討厭她那禮貌的微笑,多年以前因為她的禮貌使他挨父親的責罵,而且此後數年未得清靜,而今天,這笑容令他覺得客套而疏遠,仿佛在應付一個極其討厭又不能得罪的客戶。她是韓梅的女兒,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價,況且他剛剛才幫助她脫困,她居然隻給他一個禮貌的微笑和一句客套的謝謝。顯然,她對他不感興趣,也沒有多大的感激,更不像那些故作姿態的女人,表麵上裝作不在乎,眼底卻閃著貪婪的光。她的眼裏,隻有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