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好理由,至少很勵誌。葛奕昀心中苦笑。因為這個理由,他打起精神來,與父親一番長談消除了誤解,用更加成熟理智的態度對待長輩的期望;因為這個理由,他拚命想要做一番事業來,證明自己有能力給心愛的女人幸福。以目前來說,這兩方麵的努力都被他貫徹得很好,和家人關係融洽,也為家族事業做出了不少成績。然而無論多麼風光和睦,心口缺了的那一角,卻從來未被填滿。
“你、你的女朋友呢?”友琪輕咳一聲,開啟話題。
季叔導演的爛戲看起來還是收效了,觀眾不愧為全世界最笨的女人。
“你問哪一個?”既然這麼好騙,就一路騙到底算了。
友琪的聲音興奮到有些誇張:“這麼說來有很多個?好小子有你的!”
看來,這男人變的不僅僅是外表而已。說的也是,開著X5如果隻載一個女人,X5也會覺得被辱沒了吧?哈哈。
葛奕昀降下車窗,左手肘支在門上,身體往後慵懶地依靠,皮笑肉不笑地做出倜儻瀟灑的樣子,“人不風流枉少年嘛,我想開了。一棵樹上吊死這種事情,一輩子做過一次,就足夠讓人後悔的了。”
友琪眼神黯了黯,隨即又開朗地道:“說的也是,做人就是要豁達一點嘛。”
“這些年你在幹什麼?待在家裏抱孩子?”當時打聽的結果,她的公婆都是大城市下放到A市的知青,落實政策後,夫妻倆很早就回去了。兒子是因為讀書才回到A市,後來就找了家企業做事,人很內向,在本地沒有什麼社會關係。她隨丈夫搬到大城市之後,應該可以過著優渥的生活吧。
友琪搖頭,“孩子有我媽看著,我後來去學速錄,tie了一個工作室,有什麼會議需要,就去做記錄整理的工作,時薪還不錯。”
“伯母身體還好吧?”
“嗯,挺不錯的。”
葛奕昀微微點頭,難怪有時間出來玩——這一點季叔應該也都查清楚了的,不然不會做出這麼一個計劃來引她上鉤。那老頭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這麼關心一個已婚婦女啊?八卦過頭了吧!
車停在友琪下榻的酒店門口——也是葛奕昀本來預定的住所,後來因為當地合作對象熱情相邀,才換到了對方旗下的酒店。他讓母子倆下車,把包還給友琪,用普通朋友的口氣寒暄幾句,就要踩油門離開。
盡管在心裏鄙視唾罵自己很久,離去之前還是忍不住再轉頭望一眼。友琪正要進門,因此背對著自己,趴在老媽肩上睡覺的予豪,卻在此時砸著嘴醒了過來。
一路上他一直沒有注意小鬼是怎麼的一副模樣,不願注意也無暇注意,然而現在小鬼那張還沾著淚痕的臉,就這麼堂堂正正擺在陽光底下,由不得他不打照麵。
這一照麵,他先是疑惑,隨後恍然大悟地喝一聲“等等”,立即從車上跳下,飛快地跑到了友琪跟前。
“你這個卑鄙的家夥,竟然想這麼一聲不響地溜掉?!”
像是行走在沙漠裏的旅人發現甘泉,他充血的眼睛快要盯穿予豪的後腦勺。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予豪似乎也有感覺,轉過臉來,歪頭望著眼前陌生的男人,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一笑就更像了,這個傻乎乎的神情他在母親常常翻看的相冊裏,看過太多太多次。
所有的疑惑,從這張小小的臉上,都有了完美的解答。
所有的傷心憤懣痛苦掙紮,此時都有了甩在身後不必計較的理由。
葛奕昀頓感神清氣爽。
“來來,簡小姐,請你解釋一下,這位小朋友的臉,是怎麼一回事?”他朝神情千變萬化的初戀情人展開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友琪想起西點第一次賣完時他的欣喜若狂,然而現下她的心情卻和那日有天壤之別。
“這個簡單的問題,需要想這麼久嗎?”葛奕昀拿手去戳予豪粉嫩的小臉蛋,予豪配合地鼓起嘴巴,被他一戳,圓鼓鼓的腮幫就“噗”地漏了氣,他似乎很喜歡這個遊戲,玩了三次,就格格笑倒在母親懷裏,渾然不覺他倚靠的這具身軀僵硬到了什麼程度。
葛奕昀一邊逗孩子玩,滿含警告與催促的目光卻不斷淩遲友琪可憐的神經:你最好別再裝笨蛋耍白癡,要不然難保我不把你拖進房間,十個月後重新驗證一次某個結論的正確性!
友琪神情百轉,最後歎口氣,“你覺得事實是怎樣,那就是怎樣好了。”
哈?
葛奕昀呆滯,被予豪重重咬了一口才清醒過來。
就這樣?不需要滴血認親?也不需要偷偷拔小孩頭發去做DNA?更不需要車禍急救RH陰性至親才能輸血?
好吧,就算車禍,他也是亞洲人最多的B型血,血庫裏少什麼都不會少這個。
總之她也承認得太快了吧?那接下來要怎麼演?
“我的丈夫不介意這件事,我們過得很幸福,所以請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哦,原來還有下文,可見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
聽她用背課文般的口氣說出這番話,葛奕昀奇異感到一陣安心。
果然不披荊斬棘才得到愛人,王子就會覺得不滿足,就算隻不過是地攤王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