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琪前腳回到S市,葛奕昀後腳也跑來。打開門看到他笑吟吟站在門口,友琪忍住撥打110的衝動,冷聲問:“你來幹什麼?”
葛奕昀明顯有備而來,馬上接口道:“你也知道的,我家在S市有業務。”
是哦,比如說那家設立初衷十分可疑的蛋糕店?
“那你到我家來幹嗎?”
葛奕昀更理直氣壯了,他拿出厚厚一疊文書,在友琪眼前晃了晃,“季叔說要做一個促銷活動的後續回訪啊。足足三百頁問卷,根據你去旅遊前和我們簽的協議,如果不配合做好後續回訪的話,要照兩倍的價錢退回一切支出哦。”
“有、有這麼一條?”以為天上掉了餡餅的她完全沒有看到這個條款,太奸詐了吧?
葛奕昀將另一份文書從公文包裏掏出來,指給她看被畫上紅線的一項條款。友琪頹然垂下肩膀,怨恨地詛咒:“奸商會遭報應的。”
“本公司百年傳承信譽良好,向來崇尚公平交易童叟無欺,連年獲得全國文明單位稱號,最近更是推出種種促銷活動感恩回饋消費者。麵對簡小姐你這種不實的指控,我們保留上訴的權利。”
友琪抱著頭呻吟:“少煩了,你能不能給我別說這種車軲轆話?”
“當然可以,隻要你讓我進去。”葛奕昀笑得優雅。
友琪不安地踢著自家門檻,“我說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過得很平靜,請你不要再來糾纏。”
“是嗎?這回又是誰?流川楓還是楊過還是張丹楓?”葛奕昀列舉了當年她曾經花癡過的角色大名。
被他說到當年的迷戀對象,友琪覺得頗羞愧的——不過更羞愧的應該是她現在依然很迷戀那幾位,ORZ。
“我喜歡的自然是我丈夫,有什麼問題嗎?”
葛奕昀挑眉,“是嗎?你和他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吧?你和小朋友幫他們家拿到了110平方的一套大房子不是嗎?”感謝季叔的八卦,連當年翁家為了房屋拆遷時多拿到55平方每人的補償,所以迫不及待要兒子去找對象,還聲明最好馬上懷上孩子的事情都打聽了出來。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就是友琪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九成九是因為雙方都很急著擺脫單身,所以一拍即合地來了個“雙贏”。
“不要亂說!我們同床共枕這麼多年,老早不是一開始那種湊合的感情了!”
看吧,根本沒問床笫方麵的事情,她就一頭跑來解釋,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麼?“是嗎?我看你們之間相處的樣子,親密程度不如我交過的任何女朋友。”
看到相處的樣子?友琪伸手狠狠揪住他手感很不錯的領帶,“你是跟蹤狂嗎?”
“隻是有人在你們出門的時候偶爾看見。”然後“有人”順便跟附近鄰居以及翁康年供職單位打聽了一些情況,又拍了點所謂“一家人”相處的照片下來,供他研究。
“你這叫侵犯隱私!”
“是嗎?如果你有證據的話,也可以去法院提交訴狀哦,到時候我介紹不錯的律師給你。”葛奕昀一副無賴相。
他以前覺得用這種方法窺探別人的生活不道德,所以就算瘋了一樣地想抓到友琪問個清楚,還是尋求這種渠道。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知道有時候做事情隻能不擇手段,對於某些“冥頑不靈”的家夥,根本就沒必要講道理,策略才是王道!
“……總之,總之我們是舉案齊眉的古典戀情,不像你惡心下流的野獸派!”
“是嗎?”葛奕昀露出邪氣的笑容,友琪不得不承認,這笑容和他的一半隱在樓道暗影中的臉該死的相配,“我不野獸派的話,又哪來的葛予豪小朋友?哦,我倒忘了,那天晚上比較野獸的,好像是公主裙小姐你嘛!”
一句話就引得友琪腦海中翻起那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她紅著臉低吼:“不準叫那個名字!還有,是翁予豪,不是葛予豪!”
“是嗎?要不要我和那個悶罐頭一起帶予豪做親子鑒定?”帶著他的小孩去嫁給別人,還讓兒子冠別人的姓,這女人簡直十惡不赦!葛奕昀同時在心中歎息。剛才自己那句話的重點,明明就在於“那天晚上”,竟然隻讓她在意起名字之類無關緊要的事情,這個笨女人的邏輯思維能力,依然有很大的缺陷啊。
友琪歪著頭,認真地思考:“翁予豪簡予豪都挺好聽的,葛予豪怎麼聽都很奇怪。”可見問題出在他這個姓氏上麵。
說什麼翁比葛好,葛奕昀甚為不悅,“是嗎?那改名字好了,反正姓氏要變更,索性連名字一起變了算了。”
“‘予豪’是我爸爸想好的外孫的名字,誰都不準動!”友琪又一次搞錯了重點。
“是嗎?那就叫這個名字吧。”本以為是她和那個男人一道給孩子起的名,既然不是,礙眼的感覺也就消失了。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在她麵前否認她父親、自己老丈人(未來式?)的權威性,不然就等著被口水淹死好了。
“我說過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是——”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掐住脖子消了音。
友琪站在門檻上踮著腳尖,狠狠地道:“葛奕昀,你要是再說一個‘是嗎’出來,老子就扭斷你的脖子!”從出現到現在,他已經說了十來個“是嗎”了!
“友琪,誰來了?”
女兒站在門口半晌,一直在和人嘀嘀咕咕,既不趕人走,也不請人進來坐,在客廳沙發上陪外孫玩的簡母覺得十分奇怪。
友琪渾身一僵,倒是另一個人十分乖覺地喊了起來:“伯母,是我啊!我小葛!”
簡母抱著外孫走出來,看到小葛後的第一句話是:“你小時候幾歲會說話的?”
小葛答道:“四歲半五歲的樣子吧。”
簡母點頭,回頭對女兒道:“所以醫生才說,予豪的聲帶和聽力都沒有問題,可能是遺傳的說話晚。”
“看吧看吧!我就說不是我的錯吧!”友琪猶如被平反了冤假錯案般的激動興奮。
“我媽說當時她也擔心了很久,不過沒事的,你們放心。”葛奕昀比了個V字。我的種當然什麼都好啦,簡直是千萬裏挑一那麼優秀啦,保證健康綠色環保無副作用!
翁康年捧一隻印著巨乳美少女的水杯,從廚房裏走出來,覷一眼葛奕昀,怯怯地抗議:“你、你們!我、我這個法律上的父親明明還在這裏,討論這種事情好嗎?”
在簡母和翁康年的邀請下,葛奕昀取得了在他們家吃午餐的權利。簡母一直對他有好感,飯桌上夾菜拉家常那是沒完沒了,而素來內向的翁康年,竟然也因為葛奕昀跟他扯起了“國內動漫產業發展狀況以及趨勢”這種一聽就知道是剛剛惡補來的知識,而燃燒起了鬥魂,對著這個陌生人就是一通遠景描繪外加現狀擔憂。等到葛奕昀透露有意投資國產動畫製作的時候,翁康年更是打了雞血似的,把自己和朋友成立的弱小工作室說得天花亂墜,差點就拋出給我一百萬還你四個億的豪言壯語。
麵對他殷切的眼光和充血的臉龐,葛奕昀哈哈一笑,說:“你幫我照顧了友琪和予豪這麼久,如果這個設想被董事會通過,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把你們公司列入考察對象這一點絕對能夠做到。”
友琪食難下咽,不斷腹誹著對麵看來一派成功人士風範的葛奕昀。多麼奸商啊,根本就是畫了個大餅給人家自己去幻想嘛,沒有半點實質性的甜頭,也虧他能說得跟施舍了大恩大德一樣。
而比友琪更加沒有社會經驗的翁康年是不會發現這一點的,不但連連點頭稱謝,還說著下次要請葛奕昀吃飯雲雲。
其實心裏最囧的反而是葛奕昀自己。他沒有想到這位“情敵”的反射神經竟然和友琪一樣的構造,能夠成功地屏蔽掉他說的第一句也是唯一重點的話,反而為了八字還沒一撇的承諾興奮不已。
最後是簡母看不下去了,暫停哄孫子吃飯的艱難任務,輕咳一聲,問葛奕昀道:“你打算怎麼辦?”
“隻要友琪回到我身邊,怎麼辦都可以。”葛奕昀馬上轉入“誠懇有為好青年”模式,回答得斬釘截鐵。
簡母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轉向女兒,“你的意思呢?”
友琪收拾碗筷轉身就要走,“讓他去死吧。”
“你給我坐下!”簡母慈和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怒容。
友琪被母親嚇了一跳,從來沒有對自己大小聲過的老娘竟然發火,不可小覷啊!
予豪倒是隻鎮定地望了外婆一眼,就繼續他把飯吞進去又吐出來的惡心娛樂。
“你到底是怎麼打算?難道就這麼賴著康年一輩子嗎?康年總有一天也會有屬意的對象,到時候人家女方還以為自己要做第三者,壞了他們的大好因緣你要怎麼負責?還有對小葛的態度也是,你要麼說清楚一刀兩斷幹幹淨淨,要麼就好好地一家團圓,欲拒還迎的像個什麼事?”
“我才沒有——”
“你要是沒有,就不要成天捧著手機裏那張照片,看到眼睛都不轉一下。”
友琪顫著手指向母親,“媽,你竟然偷看我手機!”
葛奕昀敏銳地感覺自己接近天國福音,馬上問:“什麼照片?”
簡母不答,對外孫喊:“小豪,大心一個。”
予豪馬上從小椅子上爬下來,雙腳分開站好,兩個小手高舉過頭頂,做出一個大大的、不規則到隻能意會的心形。然後他又放下手,做出個一手伸向前方,一手點著酒窩裝可愛的姿勢,身體微微後仰,擺明是靠在身後人的懷裏。
予豪做完,用邀功的目光看著外婆,簡母非常合作地熱烈鼓掌,從衣袋裏拿出一小粒巧克力作為獎賞。
友琪看著祖孫二人檔的“精彩表演”,恨得牙癢癢,才一轉開眼,就對上了葛奕昀充滿興味的目光。
簡母邊幫外孫剝巧克力邊說:“五年前,我是看你每天提心吊膽的樣子,不忍心再給什麼壓力,就由著你和康年輕率決定婚事。可這麼多年過去,誰都明白你和康年根本就是沒有可能,再幼稚也要有點成長了吧?該怎麼辦,你快下個決斷,哪有這麼理直氣壯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一占還占倆茅坑,作孽啊。
友琪默默無語。她知道母親說得沒錯,可是,她也是有苦衷的……
此時翁康年不合時宜地用筷子敲一下飯碗,引來大夥兒不滿的注視。
起開起開!我們這兒逼婚呢!
“我看你倆有譜兒對吧?”他來回看著葛奕昀和友琪。